九四卦_大秦国师
王牌小说网 > 大秦国师 > 九四卦
字体:      护眼 关灯

九四卦

  刘奉常笑道:“徐典事不必、不必如此,直说心中人选便是”那刘奉常暗道,明明你与王太卜不对付,如今还要推选王太卜,若是我当真是个蠢人,恐怕还就当真了。

  这人莫名其妙得很

  徐福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心中所选之人,确为王太卜。”

  刘奉常懵了懵,这这不对啊怎么可能会选王太卜

  “怎么有何不可吗”

  刘奉常听见徐福追问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自然、自然是可以的,只是”

  “只是什么”

  刘奉常盯着徐福的面孔,仔仔细细地瞧上了许久,最后确认从他的脸上,没有发现什么具有暗示性的表情,刘奉常这才满腹疑惑地应了,“那徐典事可还有其他推选之人”

  “位置只有一个,我推一人足矣。”

  刘奉常心中疑惑更甚,这世上真有不计前嫌的圣人吗这徐典事可不像是个不记仇的性子啊但是刘奉常要问的问题也已经得到答案了,他也不能再久留,于是只得退了出去。

  不久之后名单被上报。

  王柳的综合实力的确不错,他家世不低,出身较好,本事不弱,资历也不短,何况他长得也算俊俏,走出去都不会堕了大秦官员的气派。

  很快人选定了下来。

  王柳升为太卜丞。

  是有人拿着任职令,以及新的官服,来到奉常寺中当众宣布的,就像是当初徐福升官的时候一样,王柳也难得迎来了一次被众人仰望的感觉。

  宣完任职令之后,那人便离开了。而王柳握着任职令,怀抱官服,还有些恍惚

  。突然之间,就这样了

  从王柳与徐福不对付之后,奉常寺中便隐隐有人开始站队的,有些昔日的狐朋狗友,却是渐渐不跟王柳混在一处了,大约是觉得王柳脾气太过倨傲,何况他得罪了徐福,如今再看,未来恐怕也很难有太大作为了。他出身再好,能比得过徐福有个做国尉的师兄吗如此一合计,难免有人见势转了风向。王柳都已经习惯了,他本就知晓世间多是踩低捧高之人,便当做当做是惩罚和磨砺好了。

  可如今他升为太卜丞了他顶替了那侯太卜的位置

  身后众人尴尬不已,上前来匆匆与王柳道了声恭喜,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此时徐福尚在自己的办公厅中,并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何事。

  唯有苏邑走到了王柳的身边,神色复杂地瞧了他一眼,道:“恭喜。”这一声倒是比其他人显得更真诚多了。

  王柳斜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哦。”便转身离去了。王柳知晓苏邑从前便对他印象不好,曾经想起,王柳还觉得做人似乎有些悲哀,没几个真心实意的朋友,那些或尊敬或带笑的目光底下,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恶意和不屑。苏邑瞧不上他,不过苏邑也从来不做掩饰。

  王柳心中咬牙,也算是个真君子了

  哼,如今他升为太卜丞,就是要叫苏邑好生仰望一番

  不过王柳走着走着便顿住了,可是好端端的,怎么就他被选为太卜丞了呢

  王柳心中的疑惑越发强盛,他忍不住拔腿往回走,苏邑原本也要离开了,却又见王柳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苏邑微微一挑眉,心道,正好。

  “你”王柳刚开了个口,便被苏邑一口截断了,“这香包,我还是还给王太卜吧,王太卜的红颜知己做的,如何能用在坑我的赌注上,今日徐典事见了,都险些误会了”

  王柳一怔,满脑子都是,徐典事见了,险些误会

  他陡然变了脸色,道:“你担心徐典事误会”

  “自然。”

  王柳瞪大眼,暗骂一句,苏邑疯了吗他竟然倾心于徐福他不是知道徐福如今是王上的人吗也是,从前苏邑初到奉常寺时,便主动与徐福交好,想来那时就已经对徐福有几分好感了。这、这真是太可怕了

  短短的时间内,王柳的脸色已经来回变幻了好多次。

  苏邑将那香包取下来,还给了王柳,王柳将香包牢牢捏在手中,神色还有些恍惚。

  苏邑给完香包便要离开,眼见着他的身影便要消失了,王柳忙追上去,“等一等你可知,我为何无端被升为太卜丞了”

  苏邑只当他是故意在自己跟前炫耀,摇头道:“我如何知你不如去问徐典事,或是刘奉常,想来他们更为清楚。”

  王柳昔日便与刘奉常有几分交情,此时倒也正好过去问一问他。至于去问徐福,王柳还没这样厚的脸皮。

  他寻过去时,那刘奉常也还在纳闷呢,见王柳进来,忙将他迎进来坐下了。

  “刘奉常可知,为何我会封为太卜丞可是奉常举荐了我”王柳知晓,这样的位置,一般都是需要有人举荐的,除非像侯生那样,盛名在外,一来便是空降。

  而刘奉常心思却是百转千回。他有些心虚。

  他并未举荐王柳,因为他根本也没想到王柳真的能被任命

  。他推举的是本家的一位侄子,那侄子比他出身更好,为了牢牢巴结本家,他便写了这位侄子的名字。尽管这人在奉常寺中还只是个新人,但是刘奉常态度要做出来,要做给家中看,证明自己有出力啊

  他没想到王柳会问起来。

  王柳家中也是不好得罪的

  这可如何是好

  刘奉常犯了难。

  “刘奉常”见他出神,王柳不得不追问了一声。

  “噢我的确写了王太卜的名字。”刘奉常笑道,“还没恭喜王太卜得偿所愿,如今这个位置是王太卜应当得的。”

  王柳没想到刘奉常还这样会办事,当即便笑道:“那便多谢了。”

  “诶,不谢不谢”刘奉常假意推拒道。

  王柳道:“那刘夫人那胞弟之事我便叮嘱家中,仔细一二。”

  刘奉常双眼一亮,忙点头,“好,好。”

  二人又交谈一番,刘奉常亲自将王柳送了出去,这一幕落入了不少人的眼中,有人暗暗感叹,本以为王柳是要被踩在脚底下,再难翻身了,唯有等到那徐福离去之时,他方才可能回到过去的地位。谁知道人家如有神助,这便好运来了,刘奉常这个见风使舵的,马上便又上赶着与人交好了。啧啧

  将王柳送走之后,刘奉常的心狂跳不已,他有些心虚,不过思及,王柳与徐福向来不对付,王柳不可能问到徐福跟前去,哪怕徐福说是他推举的,那王柳也未必会信,毕竟谁敢相信,一个死对头会推举自己呢要知道当初他从徐福口中得知这个名字的时候,都难以置信得很呢。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刘奉常倒也镇静下来了。

  这一日徐福早早离开了奉常寺,回到王宫中后,嬴政便问他:“寡人听闻太卜丞一职,换做王柳了”嬴政未必记得一个小小太卜是谁,但王柳与徐福打赌的事,实在叫他太过印象深刻,所以久不能忘,此次听见下面汇报,那王柳做了太卜丞,嬴政自然是惊讶不已。

  徐福也不隐瞒自己心中所想,当即就道:“上月月末卜筮,我看了王柳的竹简,他比过去更为细心了,结果也写得有理有据,水平应当比过去更精进了,何况如今他又不似过去那样骄傲自大,他还曾虚心请教过我。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他也早已还清。去年入冬时,他还日日为我燃火盆,为我接水。”

  这些徐福都看在眼中,自然不会忘记。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得罪我,我定然不会饶过你,毕竟他不是圣人心肠。但既然恩怨已了,他也没必要揪着不放,如今既已证实王柳确实转了性子,那他为何不给王柳一个机会秦国重才能,王柳确实有几分本事,不能放过

  听完,嬴政一怔,笑道:“阿福比寡人心胸更为豁达。”

  嬴政从不觉得自己是心胸宽大之人,那嫪毐、吕不韦如何得罪他,看他是如何料理他们的,手下可是丝毫没有留情

  但徐福却摇了摇头,“王上心胸也宽大。若是王上心胸不宽大,我那姜游师兄,早已没命了。”反正只要有他在,嬴政就绝不会像尉缭所说的那样,成为什么心胸狭隘的残暴之人

  嬴政心道,寡人那是为了你啊。

  二人也不就着这个问题争辩,随后便说起了朝上卜筮一事。

  这也是要讲规矩的,为了让徐福适应朝上的流程,嬴政便特地为他讲解了一番,徐福也听得仔细,二人之间气氛温馨,倒叫一旁的宫人看得羡慕不已,根本无人敢插进去

  。

  王翦将军那一方久久再未有其他消息传来,嬴政便按捺住了,暂时没有携着徐福一同上朝。

  而这一面,姜游却是已经准备好,要与郑妃离开秦国,去他国远游,并为徐福寻找珍惜药材了。郑妃早已与扶苏道过了别,心中尽管再有牵挂,但她也知晓自己不能再见扶苏了。倒是姜游自从见了徐福之后,便有些放不下,于是硬生生撑着在咸阳城中逗留了一段时间,打听到了徐福所在的地方。

  他守在了奉常寺外,好不容易将徐福堵住了。

  徐福刚一跨出奉常寺,便见姜游一脸温和的笑意,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也怪不得郑妃会还在年纪尚小时,就对他动心了。

  虽然不太喜欢姜游的没头脑,但徐福还是规矩地叫了一声,“姜游师兄。”他占有了原身的躯体,就应当对原身的师兄尊敬一些。

  姜游听见他如此叫,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盛,问道:“可还生我的气”

  徐福理直气壮道:“生气。”

  “啊”姜游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这、这事,我做得是不对师兄这便要赎罪去了”

  徐福心道,赎罪不赎罪,那也是你们赚了

  要知道你拐走的是秦始皇的姬妾啊扶苏公子他娘啊

  干了冒犯秦王的事,还能光明正大和喜欢的女人私奔徐福忽然觉得,嬴政真的好善良好善良下次一定要指着这件事给尉缭看,啪啪啪打他的脸。

  “师兄可是有事”徐福挪动了几步,将姜游牵引到了一旁去,至少不会挡在奉常寺外,有碍观瞻。

  “师兄常年在外行医,从前便少与你一起,今后恐怕能见你的日子更少了”姜游尴尬道,“于是这才来见一见你总归是要走了”或许是心中的情绪有些激烈,姜游说话还有些颠三倒四的味道。

  徐福思考了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能对姜游说个什么,于是从喉间挤出了一句,“师兄一路走好。”

  诶这句话好像不太对

  不过姜游根本不知道这句话哪里不对劲,听完之后,脸上还笑容灿烂,显然很受用师弟这样的祝福。

  “对了,师兄都不知晓你的府邸在何处,四处打听都不得。只能到奉常寺外来寻你了。”姜游叹了口气,表情似乎有些伤心,就好像是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他有事瞒着自己一样。

  顶着他的目光,徐福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忙道:“我在咸阳城中没有府邸。”

  “没有那如何行”姜游大惊失色,“快随师兄去,师兄这便去拿钱给你。咸阳城中的东西可不便宜,处处都是需要钱的。师兄就说,怎的瞧你好似瘦了许多,一定是苦了自己这如何行呢师兄多给你一些钱,要吃什么,便拿着买去。还有府邸唉,不如师兄为你买一座府邸吧我听闻尉缭也在秦国做官,他还得秦王赏赐,有了个府邸你要和你尉缭师兄一同住吗算了尉缭为人啰嗦,嘴巴刻薄还是不要同他住了不过你要是没钱了,师兄又不在身边,你便伸手问尉缭要吧”

  徐福:

  到底是谁啰嗦

  他怎么不知道姜游那皮子底下,是这么个内里呢

  一番话全被姜游自己给说完了,徐福全然没有了插嘴的机会

  。

  姜游说完,还拉着徐福便要走。

  徐福忍不住道:“师兄,可有那么多钱”

  姜游道:“唉,你忘记了吗师兄的诊金很高的”

  徐福:“”看来他完全能带着郑妃过好日子了。

  “可惜师兄身上所带的金银不多。”说着姜游从袖中开始往外掏钱。

  一包

  两包

  三包

  徐福:“”姜游是小叮当吗袖子里藏这么多东西,这叫所带不多不多

  姜游将这些金银统统塞入了徐福的怀中,“先拿着这些吧”

  “这些就够了。”徐福艰难地出声道,总算打断了姜游的话。其实他已经很有钱了啊。秦始皇都归他所有了,他还会没钱吗

  姜游一怔,“这些就够了吗”姜游叹了口气,“你到了秦国后,过的都是何般日子啊这点钱,竟是让你觉得足够了,从前,你都不是如此的”

  从前我难道还是个败家子吗徐福强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听着姜游继续婆妈下去。

  “也罢,你年纪小,带太多金银在身边也不好。那便那便就如此吧,日后若是没钱了,定要记得寻你尉缭师兄,他虽然为人啰嗦,嘴巴刻薄,没我大方,但也会好好照顾你的”说到此处,姜游顿了顿,也不知怎的,突然像是悲从中来一般,哽咽道:“你年纪还如此小,便要孤身一人留在秦国做官了”

  不啊,还有尉缭啊,你把他忘记了吗

  “来,还是跟师兄一起去挑房子吧”

  “不、不用了”徐福面瘫着脸,强硬地拒绝了,“我已有住处了。”

  “何处”姜游惊讶道。

  “便是王宫。”徐福也只是想给他一种,自己还是很受秦王重视,不会吃苦,所以你可以走了的感觉

  而姜游脸上的神色却是变幻万千,哽咽良久,难以成句。

  “你他你你和秦王”姜游咬咬牙,问道:“你与那秦王,可是可是好上了”

  徐福顿了顿,有些惊讶。迟钝的人见得多了,就好比尉缭,只当他是嬴政器重的臣子,却没往更深处想去,而姜游不过是见了一面,便从他寥寥数语之中,猜测出了真相。该说姜游是蠢,还是聪明

  见徐福不语,姜游心中几乎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痛声道:“师弟还尚且年幼,怎能怎能受那秦王摧残”

  徐福:

  “那秦王都不知娶过多少姬妾了,瞧瞧,儿子都有了”

  徐福不得不打断他,提醒他一个残忍的事实,“他儿子,是你媳妇儿生的。”

  姜游面上痛色更甚,“师弟。他待你好吗”

  “很好啊。”平心而论,徐福觉得嬴政对自己简直是太好了尤其是见过嬴政如何对敌人之后,徐福就觉得,能与秦始皇做个枕边人,实乃幸福之事。

  姜游却不信,“我曾听郑姬说起过,秦王最喜新厌旧不过,还好美色”

  郑妃真这么黑嬴政徐福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声音硬邦邦地打断了姜游,“谁说的”

  姜游反问:“难道不是如此吗秦王定也是瞧我师弟年少貌美”

  徐福突然觉得好像无从反驳

  。因为自己的确长得很好看啊难有敌手啊

  “师弟,你当真喜欢那秦王吗可他比你年长好几岁,如此年纪”

  徐福不得不再次提醒姜游,“师兄,你年纪比郑姬大十几岁啊。”

  姜游哽了哽,“好、好像也是如此。”

  徐福道:“年长会疼人,不是吗”

  姜游思及自身,“好、好像是如此。”

  “我生得好看,那秦王不是被我迷的神魂颠倒吗有何不好”徐福厚着脸皮道。

  “好、好像是”

  “府邸便不用了。”徐福默默抱紧了怀中的金银,钱是可以留下的。

  姜游犹豫一阵,道:“那、那便如此吧,只要你觉得好,那便好。你今日可是还要回王宫”

  “是。”

  姜游也不敢再耽搁徐福,姜游回忆一番那日大殿上,秦王的模样,便觉得这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也不知他会不会动人打人唉可惜当初他相面之术没好好学,不然便可以瞧那秦王的命格了。

  “那、那我也不再多留师弟了。”姜游一个快要步入中年的男子,竟是眼圈生生地红了。想一想他与那郑妃截然相反的性子,徐福觉得也是挺奇妙的。

  “好,师兄,就此别过。”徐福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去,姜游却又突然叫住了他,“等一等”

  嗯还有何事徐福不得不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又见姜游从袖中取出一物来,姜游双眼微红地将那物塞入徐福怀中,再度哽咽道:“此物此、物润滑效用甚好闺、闺房之乐,便用它吧”

  徐福:

  “还有药方日后师兄不在,便也可以持此药方去配药”姜游咬牙忍痛交出一块绢布来。

  “多谢师兄。”

  “对了,尉缭说你如今是在秦王跟前做太卜是吗”

  “是。”

  “尉缭说他观秦王面相,不是个适合长期与之相交的人。你要小心一些”

  徐福心头顿时又不爽了,尉缭说就说,怎么还到处传播呢他不快道:“我还观了秦王面相呢,我与尉缭师兄所得,就大不相同尉缭师兄卜错了,总有一日,我会让师兄们知道,那样粗暴地评判秦王,是错误的。”

  姜游的立场一点也不坚定,马上道:“是是,一定是你卜对了,尉缭错了,师兄知道了。秦王是心胸宽大之人,日后必定是位英明的君主师兄知道了啊”

  徐福神色复杂,道:“嗯,师兄你去吧。”

  “嗯嗯好,那我走了。”说罢,姜游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徐福望着他的背影,心底突然涌现了一阵怪异的情绪

  。这姜游蠢是蠢了些,似乎对原身倒还不错

  转过身,徐福才见那小内侍已经驾着马车在奉常寺门口等了许久了。

  徐福快步走过去,将怀中的金银包裹交给那小内侍,小内侍接过去,惊呼一声,“徐典事,这是何物怎的如此沉”

  徐福没说话,小内侍当然也不会多问,他小心地将金银包裹放置在马车内,之后便带由着一同回宫去了。徐福走进寝宫来,嬴政正坐着与扶苏讲学,他抬头见小内侍手中捧着东西,只当又是竹简,便问:“今日可是还有事没处理完”

  “没有。”徐福摇头。

  “那这”嬴政指着小内侍怀中问道。

  小内侍快步上前,蹲下身来,将怀中的东西放置在嬴政的跟前,顿时散落开来。

  扶苏也好奇地看了一眼。

  嬴政这才看清楚,这些包裹里装的绝不可能是竹简。他抓起来一看,仅仅只是掂一掂重量,嬴政就猜到了里面应该是何物。

  “这些从何而来”嬴政还当是有人贿赂徐福,他便带回来了。

  “我师兄姜游给我的。”

  听到姜游二字,嬴政还有些不喜,“他如何给你这些金银”

  “说是担忧我在咸阳城中过得不好。”

  嬴政更不喜了,心道,有寡人在,徐福怎会过得不好

  扶苏突然看见一只青铜制的小容器,模样十分精巧,像个缩小的盒子,又像个杯盏,他将那物拿起来,好奇地问道:“老师,这是什么”

  徐福眼睛蓦地睁大了些,随后装作一脸淡定,将那物夺了过来,“我也不知。”

  扶苏却又快手拾起那绢布,“老师,这又是什么”

  嬴政也有些好奇,便将那绢布拿了过来,展开一看,“取当归”嬴政突然顿住了,面色不改,道:“今日扶苏学得也差不多了,应当也有几分疲倦了,来人,送扶苏公子回殿中去。

  扶苏茫然地左右看了一眼,宫人上前来将他往外送,扶苏虽然有些迷茫,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出去了。只是心中暗自嘀咕,老师拿了什么东西回来还不能让他瞧见吗

  待扶苏走后,嬴政便也挥退了其余宫人,然后起身将徐福拉至怀中,“你师兄,送的是脂膏”

  徐福冷着一张脸,“嗯。”

  嬴政嘴角带出了几点笑意,“既如此,那不能浪费了师兄的好意。”嬴政对姜游的不快,一下子就消去了一大半。虽然他还拿钱给徐福,给了徐福可以随时从自己身边离开的底气,但是看在他又给了脂膏,增进他和徐福感情的份儿上,那便还是饶过他了。

  徐福犹豫了一下,勉为其难地点头了,嬴政搂着他的腰将人往床上带,至于那堆金银就被弃在了一边。

  嬴政的手探到了徐福的腰间,松开革带,解开深衣,随后徐福便被摁倒在了床上。

  徐福突然伸手抵住嬴政的胸膛,“你的肩”

  “无事。”嬴政脱去衣袍,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徐福压在了身下。

  徐福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戳

  。

  嬴政青筋一蹦,但是真男人,这点痛算什么美人在怀,还是美人更重要啊

  于是嬴政干脆捉住徐福作乱的手,将他圈在怀中动弹不得,让徐福只能跟随着自己的动作而晃荡。

  床边的帷帘落下,自是一番不谈。

  嬴政掀开帷帘,披上衣袍,从被子底下摸出那绢布,藏于袖中,冲躺在床榻上,软绵绵的徐福道:“此物,寡人将好生收藏。日后一定拿着此方,令侍医去配药。”

  徐福原本觉得有些窘迫,但是与嬴政多啪啪啪之后,好像脸皮也就厚了那么一些了

  徐福面不改色道:“何须侍医我便会配药。”

  嬴政一怔,随即大笑道:“是”徐福如此配合,令他心情十分愉悦,徐福能说出如此之言,想来,徐福应当也是对他有情的嬴政面上不自觉地温柔了些,道:“好,那便交给你了。”

  徐福“嗯”了一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困。”

  嬴政抬手摩挲过他的头顶,“那便睡一会儿吧,晚些再同寡人一起用膳。”

  “嗯”精疲力竭的徐福当即就睡了过去。

  嬴政起身下了床榻,将徐福的那些金银包裹,全都收拾起来,同徐福的家当放在了一起。那是嬴政特地命人为徐福留出来的柜子。

  徐福对这些物事似乎并不怎么上心。嬴政心中相当放松。如此看来,徐福应当是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了。唯有过的舒适惬意,才会如此不在乎这等身外物。

  一辆马车慢吞吞地从咸阳城中离去,顶着一轮斜阳。

  马车之内,姜游神色还有些黯然,郑妃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许久之后,姜游才出声问郑妃:“你可还思念扶苏”

  “会,但知晓扶苏能过得更好,我觉得心中欢喜了。”郑妃叹了口气,反问姜游,“你同师弟”

  “师弟长大了”姜游一脸悲愤,“但师弟说秦王好,那不好也得好了”

  “你”

  “你我二人离咸阳后,便多处宣扬一番,秦王重贤才的英明吧”

  郑妃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有点疑惑,这真的不是在坑秦王吗到处去宣扬一番,其余六国心生芥蒂,越发提防怎么办

  秦王政十一年,时六月,王翦将军率领大军,同次将,末将一同,连夺魏国几座城池

  魏王怒极,令信陵君率军出征,信陵君称病不出,魏王怒极攻心,病卧于榻,满朝上下,若非前去求见信陵君,便是四处找寻龙阳君下落的。

  而此时,龙阳君画了个新妆面,问蒹葭:“好看吗”

  蒹葭皱眉,“好看是好看,但是”

  “但是什么”

  蒹葭憋红了脸,“老管家怀疑我不行了,为何你过门如此之久,竟都无身孕

  。”

  龙阳君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拉开衣袍,“多上一上我,说不定就有了,一定是夫君不够努力的缘故。”

  蒹葭:“不行我要吐了”

  “啊,蒹葭,难道你要反过来做我夫人吗如此也好啊,便随我回魏国去,做个龙阳夫人”

  蒹葭:“”

  卯时三刻,徐福从床榻上坐起来,因为起得有些早,徐福的神色还有些混沌。嬴政张开双臂将他抱入怀中,徐福马上伸手挡开了,“有些热。”

  眼看着便是入夏了,夜间还算凉爽,但到了白日里,身穿这么多层衣衫,再与人的体温相接触,肯定会出一层薄汗裹在身上。

  偏偏徐福身上多是冰凉,嬴政便越发搂住他的腰身,细细摩挲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宫人轻手轻脚地进来了,“王上,该小朝了。”

  嬴政“嗯”了一声,先起了身,在宫人的服侍之下换上了衣袍。

  而后又有宫人捧了新的衣袍到徐福的跟前来。

  徐福低头一看,那衣袍白色作底,黑色和金色为纹路,一瞧便觉大气非凡。

  徐福跟着从床榻上下来,宫人笑了笑,恭敬小心地伺候着徐福换上了衣袍。

  徐福将衣袍穿在身上,革带将腰一束,清冷倨傲,又带着些微的神秘气质。嬴政从后瞧了一眼,喉咙不自觉地干涩起来,心中一片炙热,想要紧紧将徐福的腰揽住嬴政突然间觉得,有些不舍让徐福出现在朝上,让那么多人都瞧见他的出色了。

  不过嬴政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二人一同用了早膳,随后嬴政便带着徐福一同往殿中去了。

  那老太卜自然没有这等待遇,是要独自前往的。

  朝上卜筮,一拖便拖到了如此时候。

  这是徐福头一次上朝,他小心落后嬴政半步,镇静自若地迈着步子,缓缓同嬴政一起绕过围屏,走到了殿前来。

  众人不知嬴政身旁跟了个徐福,只见有黑色衣袍闪入眼中,便当即跪地拜揖行礼,口中高呼,“王上”

  嬴政面向南方而坐,其余众臣皆各自坐于殿下。

  他们抬起头来,总算看见了嬴政身边多出的一人。

  他们大都是在蜡祭中见过徐福的,谁让徐福生了这样一张脸,倒是叫人想忘也忘不掉呢这些人心有疑惑,徐福身为奉常寺中人,如何被王上带到朝上来了

  众人突地不约而同有了一个猜测。

  难道王上是要

  还不等他们想个明白,又见赵高躬身道:“王上,老太卜来了。”

  嬴政面色威严,“请进来。”

  老太卜如何也来了众人心中的想法顿时更为乱糟糟一片了。

  此时徐福却是在暗暗瞧嬴政的模样。

  与平日里是全然不同的,他模样英武威严,气势又外放出来,这些臣子想必要跟他呛声,都会不自觉地畏缩一下,谁让嬴政的气势如此压人呢

  凌厉,威严

  。

  无人敢轻易与之对视。

  这个模样的嬴政实在太帅了

  徐福小心地将自己的目光收敛了起来。

  老太卜年迈,他在小童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他头发是花白的,他的模样有些矮小,或许是因为人老了,蜷着身子便会如此。老太卜久居宫中,虽然未必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这位老太卜,但朝中定然是没有人敢小瞧他的。老太卜毕竟可算是差不多经历三朝的人了。何况老太卜这样的人,哪里是能随意得罪的人家若是知晓些法子,将你悄悄弄死,你都还找不到是谁做的。

  老太卜啊必须得敬着

  这些人都是如此想法,所以见到老太卜后,立即出声与他问好了。

  只有昌平君似乎还沉浸在儿子死了自己被虐的苦逼情绪之中,压根没搭理那老太卜。

  老太卜掀了掀眼皮,瞧了昌平君一眼,随后到了嬴政跟前,也依旧是跪地行礼,半分也不差了礼仪。

  行过礼后,老太卜坐到了一旁去。

  而此时嬴政也才缓缓站起身来,他面容冷峻,目光带着极强的感染力,令人不自觉地会想要仔细听他说话。

  “我大秦受先祖庇佑,王翦将军如今已率军接连攻下几座城池,离大秦扫清六国之日,不远矣昔日先辈未能实现之事,定会在寡人手中的一一实现”嬴政说这话的时候,朝中大臣皆是一愣,随后也跟着涌现了喜色。

  谁不乐意看见秦国强大

  昔日魏国自诩大国,给予秦国之耻,如今便要狠狠还回去了

  “王上英明”

  “我王神武方能有此大捷啊”

  “王上功名可传千秋也”

  嬴政并不是要听他们奉承自己的,当即便道:“寡人要的并非这点功名,而是更大的功名”他面色骤然一愣,高声道:“即今日起,寡人将令王翦将军分兵,攻打赵国”

  有部分人已经被嬴政这番话说得热血澎湃不已,却还有一部分人,被嬴政的后半句话发给浇了个透心凉。

  魏国之战尚且能取胜,那赵国呢如今不做半点休整,便要打赵国,那能打赢吗

  这些人免不了瞻前顾后一番。

  嬴政也不管他们同意与否,又道:“出战在即,寡人便令奉常寺徐典事,于朝中,卜筮一卦今有老太卜在一旁观,诸位应当也可放心了”

  “这”

  “王上,这是否太急了些”

  嬴政当即便堵了回去,“难道诸位忘记了昔日老秦的坚持了吗我大秦怎能就此止步不前那魏国为何会从强国落为如今的地步便是魏国不思进取自满于其地位如今我大秦便要主动将他国都把握于手中”

  殿下的昌平君心都凉了。

  赵政疯了吗他难不成还要将其余几国都灭了不成他他何时又会将秦军指挥向楚国呢

  昌平君的心狂跳不已,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了

  。

  而此时徐福朝昌平君的方向扫了一眼,那一眼冷飕飕的,看得昌平君打了个激灵,只觉得好像自己的心思都被徐福窥见了一样。他不由得重重喘息了起来,身旁也无人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诸位可还有异议”嬴政收了声。

  众臣抬头小心打量了嬴政,随后跪地,道:“臣等无异议。”

  “那便请徐典事到殿中来吧。”

  嬴政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便落到了徐福的身上,其中掺杂了无数紧张的情绪。

  有人希望他给个不好的卜筮结果,好让王上打消这念头,而有的人却是希望他能给个好的结果,让大秦走得越发顺风顺水,一口气将那六国都扫个干干净净才好

  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徐福,莫说徐福自己了,就连那老太卜和站在一旁的赵高,都不自觉地心一紧,紧盯着徐福的反应。

  此时却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嗤笑道:“王上,卜筮这等大事,岂能交给一小儿”

  那说话的人是谁正是瞧徐福不顺眼的昌平君

  攻打他国,决定竟然全在徐福之口

  儿戏

  昌平君当然不会承认,他心中还有种恐惧,担心秦国将利刃对准楚国。不管如何,他都是楚国王室中人啊如今他已失了宠爱的长子,届时他又要如何自处

  嬴政登时就冷着脸看向了他。

  李斯和尉缭也几乎是同时目光冰冷地看向了他,十分不满于昌平君的打断。

  李斯心道你懂个屁。

  尉缭心道妈的我师弟轮得到你来置噱

  昌平君突然之间收到这么多道锐利的目光,还是慌了慌的,不过他心中的不满占了上风,心道,满朝上下这么多人,同他一样不满的,定然不止他一人。他敢开口直言,其他人必然也会附议

  “王上,既然老太卜在此,为何不请老太卜进行卜筮,而让这样一小儿来主持这等大事呢”昌平君义正言辞道。

  不待嬴政开口斥责他,那老太卜已经在身边小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怒道:“昌平君说话,可要仔细着些,昌平君口中的小儿,可是主持过蜡祭的若是这在昌平君眼中也能算作小儿想来满朝上下,也没几个人能被昌平君看进眼中了”

  听见老太卜如此说,徐福都有些惊讶。

  原来老太卜这么能说这一句话得把昌平君的脸都打肿啊

  其他人还不得因此对昌平君心生不满

  原来这老太卜,是人老心不老啊

  这时嬴政才慢悠悠开口,“如此说来,昌平君岂不是连寡人也瞧不上了”嬴政这话说的分量可就极重了,便如同一座大山生生将昌平君压了下去。

  “不、不敢”昌平君如今是半点都不敢得罪嬴政,嬴政大权在握,不是过去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儿了,现在反倒是他的身家在嬴政手中拿捏着。他敢与徐福对上,也不过是胸中那口怨气没能发泄得出来罢了。如今被嬴政一眼看过来,昌平君便觉得自己一身的热气都嗖地没了,反倒心底泛着凉意

  。竟是连目光都不敢与嬴政对上。

  老太卜冷笑道:“昌平君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很,我年老了,许多卦也无法卜了,唯有奉常寺中徐典事,年纪尚轻,本事又好,乃是我亲自掌过眼的,我当他主持了蜡祭之后,诸位便知他是何本事地位了,不曾想,诸位心中原是不服气的。可这卜筮与旁的不同,诸位乃是朝中肱骨,但却未必是卜筮好手。难道各位还信不过我的眼吗”

  众人忙又道:“不敢不敢,我们自然是信的”

  “对对,是信的”

  卜筮之术莫说在秦国,在各国,在周朝,地位都是极高的,他们哪里敢不敬

  老太卜满意了,却还是追问了一句,“若是诸位心中有何不满之处,便在王上跟前提出来,免得离了王宫,便说我老了,眼也花了,头也昏了,选个不好的人出来,误了王上的大事”

  “不会不会,老太卜的眼光,我们是信的方才我们也并无不满,只有昌平君”那人说到这里,古怪地笑了一声,便就此打住了。

  昌平君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却也只能硬生生地吃下这个苦果。

  谁让他一时按捺不住,冲动地提出来了呢谁让他错估了形式,到在雨后,偏偏没有一人与他一同站出来呢现如今反倒成了,满朝上下都是赞成的,唯独他是不赞成的,就他一人成了这个遭人厌恶的“出头鸟”。昌平君当真是气得不轻。

  嬴政有些不耐烦了。若非那昌平君横插一杠子,徐福已经顺利进行卜筮了。也不知在殿中站了许久,徐福可适应可会疲累

  嬴政看向了他。

  而此时徐福呢

  他正一脸轻松地看着好戏呢。老太卜会为他出头,是他没想到的,而老太卜与众人的一干交锋,又令他觉得十分有趣。这满朝的人都不太想招惹老太卜,为什么呢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能力令人生畏吗不过徐福转念一想,算命之人多少都会让人尊敬不敢得罪,只不过如今他还年少,难得到旁人尊敬罢了。若是他到了老太卜的年纪,恐怕也能在秦国之中横着走了。

  “便请徐典事开始吧。”嬴政出声道,“来人,上火盆、龟甲。”

  大热天,将个火盆端到殿中来,周围又围着这么多人,到时候都是满头大汗的,实在太不雅观,何况他与火盆挨得近,到时候一身袍子湿个透,哪还有半分风度可言

  徐福当即出声道:“王上,不必了。”

  众人都是一怔,不明白他这是闹什么呢。

  老太卜甚至拧了拧眉,有些不高兴,他当是徐福方才受了气,如今便撂挑子不干了,心中还暗道,年轻人就是气盛,这点委屈便受不了了。这等大事,哪能是说不干就不干的老太卜正要叫身边小童扶自己起来,却就见徐福一撩衣袍,就这样在殿中跽坐下来。

  “王上,今日我卜我大秦出征的祸福,不用龟甲。”

  “不用龟甲”

  “他说什么他在开玩笑吧”

  “年纪轻轻,还是过分张狂了些呀”

  “不用龟甲用什么实在好笑”

  刚才还规规矩矩的众人,这个时候就跟打开了嘴上的禁锢一般,当即便出声讽刺了起来。

  老太卜也皱了皱眉,道:“你要如何卜筮”

  反倒是已经见识过徐福无数神奇之处的嬴政,十分淡然,他不慌不忙地问道:“那你用何物来卜筮”

  徐福从袖中取出一竹筒来

  。

  众人见之,心中大笑不已,这是何物如何能卜筮这徐典事当真会开玩笑随便带个竹筒来,便说能卜筮了恐怕此次老太卜的颜面要不保了啊王上恐怕也要震怒啧啧。

  徐福不慌不忙,将那竹筒放在地面上,指着它道:“此物乃签筒,中间装有无数灵签,若是心中有求,有愿,那便手执签筒,真心实意地求上一卦,随后摇晃签筒,筒中掉出竹签来,拾得何签,便代表你所求之事的结果”

  不待徐福说完,就有人低声道了一句,“荒谬”

  他们原本对徐福是没有什么抵触的,但徐福如今竟然舍弃了古时的龟甲占卜之法,捣鼓个什么签筒出来,那不是荒谬是什么那昌平君倒也没说错,徐福的确是将此事当做了儿戏啊

  徐福也不生气。

  他知道要在这个时代推行相面、抽签、测字之法十分艰难,但并不是没有可行之处。仅用龟甲占卜还是太拘泥了些,若是方法多了,以后奉常寺中擅长不同占卜之法的人便也多了。那有何不好多掌握一些本事,便多一份神通。他为何选择大胆在朝上用求签的方式,那便是只要在朝上,征服了这一群人,那以后这法子便可以畅行无阻了

  徐福将那说荒谬之人的声音记在心底,转过头来,寻到那人。

  于是徐福从地上起身,慢步走过去,递出手中签筒,淡淡道:“大人可敢与我一试”

  那人有些紧张,但见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还有王上在上面坐着呢,当即倒是来了几分勇气,大义凛然道:“说吧,要如何试”

  其他人倒也来了几分兴趣,他们都好奇,这徐福要如何将这出戏唱下去,若是搞砸了,那可就有意思了说不得王上还会震怒呢

  “方才我已说过,心中想着所求之事,诚心诚意,随后摇晃竹筒,直到其中掉出一竹签来便可以了。”徐福的目光是淡漠的,却让对方有一种被徐福当白痴看的感觉,顿觉自己好像都低到泥土里去了。

  那种比不上的气度,平白让那人矮了一截,心中有些不大高兴,心道,你不过是个典事,如何还比我能端架子

  于是这人冷硬道:“巧了我心中并无所求。”

  所有人都看着徐福,都想瞧一瞧,接下来他要如何解决。

  徐福却依旧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他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漠然地瞧了那人一眼,道:“大人可是在胡说了,大人怎么会没有所求呢大人屋中多房如花美眷,偏偏却无一人有孕,大人不是急得很吗怎么是没有所求呢”

  这一番话说出来,那人脸色又惊又怒,面带羞色,偏偏在嬴政跟前,他还不敢怒骂徐福,于是只能生生压住了。

  倒是其他人闻言,忍不住憋笑出声。

  嬴政都忍不住笑了笑。

  那老太卜也极为惊讶,不由问道:“徐典事如何看出,这位大人,房中许多美人,却没有子息的”

  那人脸色更为羞窘,却不敢与老太卜争辩,只能再度忍了。心中暗怪自己活该,嘴上乱说,如此被人反杀一着,实在丢脸

  徐福也不隐瞒,当即便道:“大家随我看,这位大人,身材圆润,想来平日里应当是保养极好的,但他的脸上却有一处违和之处

  。”

  “何处”忙有人出声问道。看来,实在是被徐福刚才那一手,给惊住了

  “这位大人眼下青黑一片,有着阳衰肾竭之象,若是单几房美人,哪里会如此”

  那人登时脸色更为羞窘,忙低下头去。

  偏偏嬴政此时也在打量他的面容,于是出声道:“抬起头来。我大秦的官员,低着头,像什么样子”

  那人咬咬牙,只能又抬起头来,给人做个活标本了。他心中也不知道骂了多少次,我这张破嘴叫你胡说

  众人一瞧,似乎正是如此。若是人面黄肌瘦,眼下青黑,那定然是忙碌于事务,睡眠不足,又没有及时补身体,才会出现的症状。而他却是身材圆润,面色不错,唯独眼下青黑,眼底带血丝,那可不就是纵.欲.过度的现象吗

  “那子息又何处观得”

  “每人的脸皆是不同的,这位大人的脸上,眼下青黑乾枯,人中短平,耳小眉浅,命宫又坐酉地,便有无子息的面相。”

  前半句众人是听得明白的,但后半句又听得个迷迷糊糊的,一番话听下来,只觉得徐福这本事实在神之又神。

  “我说得可对”徐福突然转了话茬,问道。

  那人虽然面色有些难堪,但还是点了点头,“是、是如此。”他如今哪还敢找徐福的茬当即便道:“请徐典事将那签筒给我吧,我我求一卦”

  徐福也不再为难他,再度将签筒递给了他。这一次,他可就老实多了,牢牢将签筒抱在手中,闭眼冥想,不多时,他摇动手中的签筒,签筒中的竹签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殿之中静寂无声,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等着见证更神奇的一幕。这竹筒当真有那般神奇的力量吗

  叮。

  竹签从竹筒中掉出,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人都紧张地盯着地面上的竹签,就连嬴政也丝毫没有放松,他甚至心中微微澎湃,他很期待见到徐福大展身手的模样。

  徐福弯腰捡起那竹签,缓缓念道:“劝君耐守旧生涯,把定身心莫听邪,直待有人轻着力,圆满枯木再开花。”

  他这番话念完,却是少有人能懂其中意。唯有些聪明人,不需徐福解释,便已经从这浅显易懂的话中,瞧出几分意思来了。

  “什么意思”那人急忙问道。涉及到他的子嗣之事,如何能不急反正面子里子都已经丢了,当着这么多人,也没个什么可顾及的了。

  “枯木生花之象,代表事情有转机了,安心等待,再离那些个美人远上一些,静下心来。多等上一段日子,便可实现了。”

  “当、当真吗”那人有些不敢相信。他没有子嗣,可不是一两年的事了,他四处求法子,毕竟膝下无子,说出去实在惹人笑话,后来还听人说,娶个能生的妾便可以了,他还特地寻了个农妇娶回家中,那农妇瞧上去便是好生养的,谁知道半点作用也无。如今抽个签,便能解决他的问题实在太玄妙了些不,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相信了些

  注意到那人眼中的不信任,徐福也不在意,从他手中拿走签筒,再将那签扔回去,转身便走了,“信不信,随大人便是,我瞧大人也难以静下心来,日后恐怕还是要纵.欲.过度的。大人此生便也是与子嗣无缘的模样了。”

  那人听完这话,心中羞恼不已,但又不敢说什么

  。

  反倒是其他人见着这一幕,心思各异。

  这徐福若是当真如此神奇那、那他们可得好好上门结交一番啊

  “如此,诸位可信了”徐福问道。

  方才出声质疑他的那些人,此时都羞窘不已,只能出声道:“信了,徐典事便开始吧”

  “慢着”老太卜突然出声道。

  徐福看向老太卜,有些疑惑,难道还不能说服他吗

  “还请徐典事上前来。”老太卜道。

  徐福心中疑惑,不过还是拿着签筒上前去了。老太卜紧紧盯着他手中的签筒,道:“徐典事可否允我,也来求一卦”

  徐福当然不会拒绝,他二话不说,便递上了手中的签筒。

  老太卜闭眼,手摇竹筒,不一会儿,便从里头掉出了一只竹签,徐福正要弯腰去捡,老太卜却已经身手敏捷地将竹签捡了起来,捡起来后,老太卜看了一眼,便将那竹签合于掌心道:“徐典事这便请吧。”

  徐福有点懵,我的竹签不打算还我了

  其他人也懵了懵。

  但眼看时间飞逝,徐福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便直接步上阶梯,到了嬴政的跟前,他紧紧盯着嬴政的面容,“请王上抽一签。”二人目光交汇,是旁人看不出的暧昧意味。

  嬴政微微一笑,隐下眼底的温柔之色,接过签筒,无比配合地道:“好。”

  徐福就站在他的身侧。嬴政站起身来,两人便像是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并肩而立了。嬴政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欣喜,像是期待,像是激动他闭上双眼,沉下心来。

  叮

  竹签掉在桌案之上。

  众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求子嗣算得了什么求出征的祸福,那才是真正令所有人都悬在心上的大事叫他们如何能不紧张

  徐福捡起竹签,声音清冷,缓缓道来,“姜太公渭水遇文王,出入营谋大吉昌,无瑕玉在石中藏,如今幸得高人指,获宝从心喜不常。”

  众人只听见了几个关键字,隐约觉得寓意是好的,但没听到徐福说话,他们谁也不敢就此放下心来,于是依旧紧紧盯着徐福。反倒是嬴政看着徐福的目光之中,已经带上了几分笑意。嬴政十分放松,他很相信徐福。

  徐福抬头,目光环视一圈,将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收入眼底,等吊够了他们的胃口,这才道:“玉藏石中之象,贵人指出,可得宝,凡事皆称心如意。无祸,只有福。至于这个贵人是谁,那我便不能算出了。”

  嬴政笑道:“只知万事皆可如意,那便足够了。”

  众人愣了愣,心中五味杂陈,最后跪地齐齐高呼,“王上威仪天下此战必胜”

  无一人再敢站出来说不合时宜的话,说此战可能会败。

  此时群臣激动,打赵国之事,板上钉钉

  而徐福还站在嬴政的身侧,硬生生地享了这一礼。

  那老太卜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徐福,不由得微微皱眉

  。

  徐福并未注意到老太卜的目光,也就直接忽视了。

  小朝过后,众臣散去,徐福正要同嬴政一起离去,却有大臣出声道:“徐、徐典事。”那大臣笑得十分和蔼,但是总让徐福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既然人家出声叫自己了,出于礼貌总该停住脚步才是。

  徐福便转过了身去,嬴政虽然有些不悦徐福被人叫住了,但他还是留下了徐福,先一步离去了。

  那大臣忙笑道:“我想请徐典事为我瞧一瞧,我这脸,我这可看得出什么呀”

  徐福:“”感情是找他看面相啊

  见徐福目光漠然地盯着他不语,那大臣稍微有些心虚,之前他还反对过徐福呢,不过现在他这不是改正错误了吗大臣忙道:“有劳徐典事,徐典事这份情谊,我必然记在心上。”

  徐福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来,“求什么”

  “这瞧一瞧我的子息”

  徐福打量了他一眼,怎么的,嬴政的臣子们,一个个都生不出孩子吗他们该去不孕不育医院啊

  那人见徐福在打量自己吗,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人命中子息单薄,平日多积福祉,少娶几房美妾,自然便好了。”说罢徐福就转身要走。

  偏偏此时又有其他人围了上来,低声道:“徐典事可否为我瞧一瞧”

  “徐典事为我也瞧瞧吧”

  “徐典事我近来总是头疼”

  你们该去看侍医啊

  徐福强忍着爆粗口的冲动,想要从包围圈中抽身出来。

  而此时李斯和尉缭一左一右地走到徐福身旁,就像两个神武的士兵。李斯与尉缭,都是王上跟前的红人,一个掌文职,一个掌武职,都不是好惹的李斯还好,向来只用软刀子戳人,但尉缭却是脾气极为刚硬,拿着硬刀子就扎你个鲜血淋漓,多难受啊,你还不敢跟他正面杠。

  在这二人的护卫之下,徐福脱离了包围圈,然后又在赵高的亲自牵引之下,离开了大殿。

  他人也只能望着徐福的背影,讷讷道:“敢问徐典事府邸何处我等好上门拜访啊”

  赵高闻言,心道,你们有那胆子拜访到秦王的寝宫去吗

  啧

  秦王政十一年,时七月,桓齮、杨端继续攻打魏国,王翦率军攻打赵国的阏与、橑杨。

  有了徐福的批语,那王翦将军仿佛真的如有神助一般,截止到此,他已接连夺下魏国九座城池那魏王好不容易从病榻上起来,又给生生气得倒仰回去了。

  魏国上下惊慌不已,朝中大臣求见魏王,恳求与秦国议和,这样打下去,如何了得

  魏国百姓已是多有怨言了

  别到时候连老祖宗留下来的本儿都给丢没了啊

  魏王却一概不理,他想到秦国曾经派来的使臣,又想到那离奇失踪的龙阳君,魏王暗暗记恨,一定是秦国使臣带走了寡人的龙阳君

  若非这些人带走了龙阳君,信陵君又不肯襄助,魏国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秦国之可恶怎能议和

  打

  当年魏国能将秦国打回老家去,今日便是一样,也能将秦国给打回去

  魏王都病得神志不清了,还严令魏军要与秦军死战。

  而此时有的大臣忍不住再度拜访到信陵君门前,那信陵君却正拥着美人,心中不满于兄长魏安釐王的做派,越发不肯出手相助了,只一味称病不出。

  如今魏国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都病了,魏国又有谁能做主

  前方战况越发激烈,秦军一鼓作气,口中唱着无衣战歌,将魏军打得溃不成军。

  当年魏军强盛,攻打秦军,秦军却不肯示弱,也是口唱无衣战歌,慷慨赴死,就连战死沙场,便也是直面敌人而死,他们无一人退缩,强硬坚韧。

  但如今溃不成军的魏军,却没有当年秦军的气势和坚持,他们自然是散得更快。

  消息传回秦国,秦国百姓欢呼不已,为君王的神武而欣喜,为国家的强盛而激动。满朝上下,也重新被点燃了那颗热血的心。

  而此时徐福安稳坐于奉常寺中。

  有内侍跨入奉常寺中,手中持任职令,众人见状,皆是一愣,忙问道:“大人何事”

  内侍冷着脸直直往里走去,口中道:“还请将的徐典事请出来。”

  众人心狂跳不已,脑中已经揣测了无数,但谁也不敢确定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那刘奉常闻言也赶紧出来了。

  也只有徐福被请出来时,才能引得奉常寺上下都出来了。

  徐福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听人来请自己时,还愣了愣,他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心中暗道,嬴政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还有什么惊喜给自己想一想,秦始皇竟然会耍浪漫徐福一身鸡皮疙瘩。

  肉麻。

  见徐福出来了,那内侍脸上忙带笑,俯身道:“今日赵侍监去往他地了,便是我来寻徐典事。”那人担心徐福以为赵高不够重视,还特地解释了一番。

  徐福虽然并不在乎这些,但是对方如此细心,他还是受用了。徐福点头道:“请说吧。”

  见众人都已到齐,那内侍才笑道:“奉王上之命,今至奉常寺,告知徐典事一个好消息。”

  旁人都暗自道,什么好消息难道是要把徐福给挪走了吗挪走了好快走吧奉常寺地方小,容不下他这样厉害的人,他留在这里,旁人哪里还有出头的机会

  “什么好消息”徐福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内侍高声道:“今令奉常寺典事徐福,撤去典事一职”

  众人的心都高悬了起来。

  那内侍顿了顿,才接着道:“改为奉常一职。”

  什么

  奉常

  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而那刘奉常却是如同被一锤子砸到了头上,眼冒金星,脚下都站不稳了

  。奉奉常他脸色茫然,低声道:“敢问,徐典事若、若为奉常,那我”

  那内侍不冷不热地斜睨他一眼,“哦,刘奉常可以卸任了,刘奉常之前是什么位置,如今便退回什么位置。”

  内侍这句话便如同一根针,狠狠扎在了刘奉常的心上。

  刘奉常半天都没能从这个晴天霹雳中回过神来。这这怎么可能他被撤了奉常之职而那徐福却来接替他了他要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原来的位置不不行这怎么行若是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他的脸面岂不是丢光了他在家中,又如何能有容身之位昔日他得罪过的那些人,此后岂不是要忙不迭地上来踩他一脚了吗

  日后的日子,刘奉常连想也不敢想,他的神色恍惚,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福也有些忡然。他没想到嬴政会送自己这样的一个大礼。奉常掌整整一个奉常寺啊如此高的位置,便这样到了他的身下。那刘奉常此时心底肯定十分不是滋味,说不好还要记恨他徐福朝刘奉常扫去,果然见那刘奉常慢慢从混沌中回过神来,目光阴鸷地看向了他。

  徐福叹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刘奉常可还记得他初入奉常寺时,欺压他的那些手段,上天是公平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刘奉常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满脑子都是当初徐福漫不经心、神色淡漠地对他说的那句话。

  刘奉常,可要当心了,步子不要迈大了

  再一想到徐福那神乎其技的能力,刘奉常便觉得胸口被死死堵住了,难以喘息。

  他怎么也没想到,都过去那样久了,徐福的批语还是应验了

  内侍有些瞧不上刘奉常如此模样,心中暗道,果然还是徐典事更适合来做这个奉常。内侍笑着将手中的任职令和新的官服给了徐福。又笑道:“恭喜徐典事,哦不,徐奉常。”

  那刘奉常被冷落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越看便越觉得心如刀割,心中嫉恨愤懑层层叠叠。

  与徐福交好的苏邑已经上前来祝贺徐福了。所以是打心底里为徐福高兴,他知晓徐福本事大,迟早也是会有这一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罢了。如此也好,徐福能走到这一步,日后便也少有人能欺侮他了。哪怕他同王上的事被抖落出去,应当也少了几分风险苏邑不可抑制地又想到了以后的事。

  眼看着那些人都要上前去巴结徐福了。

  刘奉常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敢问徐典事有何本事,能挤开我,坐上这奉常之位”

  内侍冷笑一声,“不知所谓此乃王上亲口下令的,难道你还有何不满吗若有不满,也不该是在这里狂吠平白失了大秦官员的气度”那内侍说话可是毫不留情的。他是嬴政身边的内侍,当然比旁的人要高一等,他可以对徐福逢迎屈膝,但这个刘奉常算是什么玩意儿一个没甚本事的小人他难道还会给他留面子吗

  刘奉常听了这话,气得不行,胸膛起伏个不停,差点会被一口气给呛住,喘不上劲儿来。

  “我我是有不服”他嘶声道,看着徐福的目光,倒像是要将他生啃了一般。

  徐福暗叹一口气,果真是,夺人饭碗,如同杀人父母啊

  可这,能怪他吗

  他初入奉常寺起,便知终有一日,这刘奉常是会咎由自取的。

  大秦国师章节列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wpxs.cc。王牌小说网手机版:https://m.wpxs.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