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番外·蒋见遥(前世)_别撩了,有被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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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番外·蒋见遥(前世)

  前世

  蒋见遥走出vip包房。

  立刻有个人跟出来:“二少,怎么就走了?”

  这人一手推开门,包房里灯红酒绿和鬼哭狼嚎也跟着挤出来。蒋见遥顿了顿,还是站定步子,转过身。高级会员专属的地界,连长廊都是流金溢彩的。但绚烂的灯光落进蒋见遥漆黑的眼底,竟然像是被那双深井般的黑眸完全吞没了。薛瑞本来想跟他开句玩笑,对上这样的目光,也讪讪地住了嘴。

  蒋见遥平静地问:“有事?”

  “嗯……”薛瑞心里打了个突,觑着他的脸色,慢慢地说,“就是前几天,我……”

  蒋见遥抬起手,止住他。

  前几天,薛瑞为了讨好陆炳辰,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美少年。这其实已经有点离谱了。陆炳辰的性子燕山各大世家都有了解,他从来就是不好这些的。但如果只是这样,薛瑞顶多算是拍马屁没拍对地方,也不至于现在求爷爷告奶奶地想请蒋见遥去帮他说和。

  他真正犯了陆炳辰忌讳的,是那个少年乍眼一看,很像一个人。

  “这事我救不了你。”蒋见遥说。

  薛瑞一听这话,膝盖都软了,差点要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嚎:“二少,您给我指条路吧。”

  蒋见遥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人是你从哪儿找来的?”

  “啊?”薛瑞有点懵,“我最近新收了一家会所,就是在里面随便找的。那小子脸蛋好,气质也跟别的那些不一样,资质在那儿算拔尖的。主要是刚入行,要不我真不敢带到陆少面前。本来我想的是,陆少万一看上了,那感情好,如果没看上,我让他下去就行,也不碍着什么。”

  蒋见遥拧过他的脸,让薛瑞直面着他。

  片刻,他放开手:“所以你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真不知道啊。”薛瑞都快哭了。

  “有人把你当枪使了。”蒋见遥淡淡地说,“回去好好想想吧,是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薛四,你跟你那几个兄弟,这几年越争越没样子了。”

  薛瑞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哥……”

  他脸都青了,刚要破口大骂,想起蒋见遥还在这里,又赶紧闭上嘴,过了一会儿,期期艾艾抬起头:“那您把这跟陆少说说,能绕了……”

  “不能。”蒋见遥干脆地说,“这事你要回去找你家老爷子。你一个人扛不住。”

  薛瑞还想求,但是再想想,蒋见遥点他到这一步,估计也是仁至义尽了。他又苦又惧,没忍住蹦出一句话:“二少,谢了。这回我欠您一个大人情。你说你这么聪明,干嘛非要跟着陆……”

  “闭嘴。”

  薛瑞对上蒋见遥的目光,心底一凉,飞快地举起爪子,重重往自己脸上抽了一耳光。

  蒋见遥冰冷地望着他:“这种话,不要让我听见第二次。”

  那眼神像一把散发着寒腥气的刀,从薛瑞脸上割过去,他呼吸都断了,后颈的毛一根根竖起来。

  “是,是是。”

  走出会所,上了车,蒋见遥拿起电话:“辰哥,问出来了。这事应该是薛瑞他哥在背后下的套。我怀疑他哥已经跟……”

  跟陆炳辰的爸搭上了。

  当年陆炳辰离开阳城后,他专门过去扫了尾。阮奕的存在最好没有太多人知道,否则会是麻烦。对陆炳辰或许谈不上,但对阮奕来说绝对是。所以他当时特意打点得很细,确保就算有人摸过来,顶多是查出陆炳辰曾经在这里待过,绝对查不到什么能指向阮奕的东西。

  知道这些事的,还会搞这一出的,除了陆家的人,不做他想。

  电话那头,陆炳辰淡淡地说:“嗯。”

  他的声音很平静。只有蒋见遥这种在他身边呆了很久的人,才能听出那里面让人胆寒的意味。

  那些人都不知道,这么多年,阮奕是唯一走进陆炳辰心里的人。他在陆炳辰心里的地位,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触碰。找一个从脸到打扮都在模仿阮奕的人,对陆炳辰来说无异于侮辱。

  电话挂断了。

  蒋见遥按了按眉心,抬眼望向外面。金色的灯火在车窗外流淌成一条条绚烂的亮带,随着路面的高低起伏,像是在风里轻轻摇晃。

  他忽然对司机说:“去红叶寒溪。”

  这是蒋见遥早几年收购的一家酒店。

  虽然是深冬,室内花园依然繁花锦簇。很多都是酒店的园艺师自己杂交出来的花束,色彩的浓淡与混合中透着一种非自然的灵异。蒋见遥站在窗前,隔着玻璃上鲜花的倒影,抬眼看向城市上空。

  浓云阴蔽,看不清月亮,只能看见一弯暗淡的影子,高高悬挂在天边。

  他有一瞬的恍惚,想起了阮奕。

  其实没太多的事好想。他和阮奕之间,上一次面对面说话还是在高中的时候,将近十年之前了。

  就算在那时候,他们明里也很少有交集,仅有的几次都是因为陆炳辰。

  比如他曾经在知道陆炳辰跟阮奕在一起之后,找到阮奕旁敲侧击警告他:“辰哥的占有欲比一般人强得多,别在这上面惹了他。”否则,那后果阮奕不一定受得了。

  阮奕当时似乎是没当回事,他点到为止,也懒得多费口舌。

  他很早就知道,这两个人长不了。陆炳辰曾经亲口对他承认过,跟阮奕只是玩玩。他最开始听到这话,并不在意。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见阮奕的次数多了,或许是因为某些模糊的没法定义出来的原因,再想起这话,他心里隐隐异样起来。

  就像压过一段颠簸的石子路,忽然咯噔一下。难受倒谈不上,但确实有点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算了,他想,要不点阮奕一下吧。

  他依旧点到即止。

  只是在某次见面的时候,不经意随口告诉阮奕,辰哥过个一两年打算出国。这是早就定下来的。

  阮奕听到后,眼神有一瞬间的空茫。

  那目光不知为何,看得蒋见遥又有些不适。就好像石子路忽然漫长了很多,直到散场了,他回到家,心脏还在时不时传来猛一咯噔的失重感。

  如他的预料。阮奕回去之后就跟陆炳辰提了分手。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心情说实话有点复杂。但是复杂之中,还是松了口气的成分居多。或许还隐约有一点遗憾吧。阮奕跟陆炳辰分开后,他们俩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但他没想到,陆炳辰不同意。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陆炳辰那么失控。

  也是在那时候他才发觉,陆炳辰对阮奕的感情,或许很早就已经变化了。在这段关系里投入进去的,不止是阮奕一个。

  在那之后,他再没有就陆炳辰和阮奕之间的事说过一句话,并且刻意拉远了和阮奕的关系。

  之前遇见了,他或许还会跟阮奕聊两句,但是现在……蒋见遥从心底感觉到了一些危险的苗头,他不愿细想这个苗头是什么,但是近似于直觉地决定了掐灭它。

  移开土层,截断水源,抽干空气,让它自己枯萎,或者最起码,再不长大。

  他一度以为自己成功了,直到那一天,他知道陆炳辰提前了自己出国的计划。

  别人或许不懂,但他一下就明白了。这是陆炳辰要放弃阮奕,或者说,放弃他和阮奕的一切牵绊和联系。陆家从小定下的继承人,想割舍什么是割舍不下的?

  那天晚上,蒋见遥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小时候那个差点要淹死他的泳池。水波在梦里折射出诡谲的粼粼波光,无数的笑声隔着水,变了调,像千万根牛芒刺地扎进他的耳朵里。他浑身痛得仿佛要炸开,张嘴惨叫。

  忽然,水面破开,一双手伸过来,拉住他,用力往上一拽。

  是谁?是谁?

  他的心里倏地涌上了一种全然陌生的情感,心跳从没有那么迫切,奋力张开眼睛,向上望去

  波光倒映在那个人清透的眸子里,万顷月光一刹那柔软地化开。

  蒋见遥骤然从梦中惊醒。

  那是阮奕。

  那一夜,他长身立在窗边,一夜未眠。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呢?为什么会梦见救他的人是阮奕?

  是不是因为,总是压抑着,压抑着,不去触及,不能承认的遗憾,沉淀进心底最深处,终于幡然入梦,要叫他知道,这是他经久的一个期待?

  他是不是隐隐在期待着,如果当初救他的不是陆炳辰,那他或许就能做跟现在不一样的选择?

  蒋见遥想得心惊,又心冷。

  他第一次对自己生出了厌恶。

  第二天,他坐了早班的飞机离开阳城,回到燕山。甚至走得比陆炳辰都要彻底。

  直到陆炳辰走后,为了扫清他留下的行迹,他才第二次回来。那时候,他有意隔绝了跟阮奕任何可能的联系,连他的近况如何都没问过一句。

  这是蒋见遥第一件后悔的事。

  后来无数次,他想,如果那时候他问了,或许只需要跟阮奕稍微点几句,以阮奕的聪明,一时的伤逝,不至于演变成那么漫长的蹉跎,他就不会走后来那么大的弯路。

  但是,没有如果。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终于知道这些年阮奕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阮奕固然聪明,但同时,他也很脆弱。脆弱不是说他的心,而是说他的命运。燕山那些出身世家财阀的人可能根本就意识不到这种脆弱,那就是相比他们,有些人这一生可能是很难容得下大错的。因为他们能抓住的机会太少了,那是需要能力和时机才能偶然捕获的际遇。

  尤其是,阮奕身边还有那么一个从小嫉他如仇的“弟弟”。

  蒋见遥查到了梁郁这些年在阮奕背后做的所有动作。他合上文件,去了一趟阳城。

  回来之后,他把阮奕安排进了他新收购的酒店,红叶寒溪。

  这是集团非常重视的项目,资源倾斜,内部员工能接触到的机会比起一般的奢侈酒店多了不知道多少。这个行业管理层很多都是从基层提起来的。

  他想,应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看到曾经那个光芒万丈的阮奕一点点回来了。

  这些事里,蒋见遥隐去了自己的存在。他不需要阮奕对他产生什么感激。任何多余的感情对他和阮奕来说都是不合适的。无论因为什么,放任或者引诱阮奕跟他产生不必要的交集,都是对陆炳辰的背叛。他不会再让自己做17岁那个夜晚的梦。他也不希望阮奕会体会到那时候他感到的自我厌恶。

  ……

  透明玻璃上,鲜花斑斓的色块化在城市错落辉煌的灯火中。蒋见遥收回目光,走回了主卧。

  睡觉前,他忽然想起,明天是阮奕的生日。

  ……或许不是忽然的一闪念。他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是为什么报出了红叶寒溪这个地名?

  蒋见遥强迫自己抹去了这些残存的念头,缓缓闭上眼。

  第二天,离开红叶寒溪时,他路过旁边的广场。

  很多人穿着巨大的套头玩偶服,在给路人发气球和传单。

  他看到了阮奕。

  当初把阮奕安排到红叶寒溪做保安之后,他让秘书拿来值班的排表看过。这个时间,应该是快到阮奕该值班的时候了。

  蒋见遥想着,提步要走,却又停下来。

  广场上人很多。阮奕从人群中穿过,被一个穿着鲨鱼玩偶服的人拦住了。

  别的玩偶服都挺可爱的,什么米老鼠唐老鸭,胖嘟嘟的黄色海绵,再不济也是粉红色的章鱼。小朋友都围着抱他们。只有这个大鲨鱼,视觉效果不止是丑,而且丑的有点惊悚,身子又细又长,三个鲨鱼头龇着满口白牙朝向三个不同方向,一路吓跑了无数小孩。

  灰不拉几的三头鲨拿着一手五颜六色的气球,身侧空空荡荡,莫名有种搞笑的萧索。

  阮奕朝他伸手:“给我一个吧。”

  鲨鱼递给他一个。

  阮奕说:“谢谢。”

  鲨鱼却站在他面前,大白牙支棱着,一动不动。

  阮奕看了眼时间,离他的排班还有段时间。他含笑问:“要我帮你发吗?”

  鲨鱼默默地分给他一半。

  阮奕虽然没有玩偶服,但是他站在那里,只凭脸就无比夺人目光。不断有女孩过来找他要气球。他就站在鲨鱼旁边,发完了自己手上的,顺手把鲨鱼手里的也拿过来发了。

  等两个人的气球都发完,也不过一刻多钟。

  阮奕拍拍手:“行了。”

  他正要走,忽然被一个飞跑的小孩撞了一下,手机从兜里掉出来。

  鲨鱼弯腰替他捡起来,扫到亮起的屏幕,顿了顿,把手机放在阮奕手心。

  冬日灿灿的阳光被风吹开,落在身上感觉不到什么温度,但那个灿烂的颜色似乎是温暖的。彩色的气球飞向碧蓝的天空,云朵大片大片的影子倒映在广场蔓延开的浅灰色方砖上,像幻化的一场梦。

  蒋见遥望着阮奕的背影,转身回去,换下了鲨鱼的玩偶服。

  阮奕的手机屏保是一张照片。暖黄色的灯光下,俊美的少年低着头,手里托着一只瘸腿的小猫。几乎不用一眼,只需要余光一刹扫过,他就认出了那是谁。

  这么多年没了联系,手机都不知道换了几个了,阮奕还是用高中时给陆炳辰拍的照片做屏保。

  他想,就当作给阮奕送个生日礼物吧。

  陆炳辰回国跟人洽谈合作的时候,在他的安排下,住进了红叶寒溪。

  那个时候,阮奕刚好在前厅。

  他站在旁边,看陆炳辰几乎是一眼就望见了阮奕,一瞬不瞬。

  这种反应在陆炳辰身上,其实已经算是从未有过的失态了。蒋见遥站在绿植茂盛的阴影下,牵着嘴角,平静地抬起眼,将目光投向顶上。万丈穹顶下,透明玻璃幕像着了火,白光亮得刺眼。

  当时他不知道,这会是他这辈子第二件,也是最后悔的一件事。

  可是在他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追悔莫及了。

  命运的不可捉摸,在有些时候,几乎让人怀疑那是不是带着恶意的。否则,为什么会那么凑巧,为什么会那么残忍,为什么偏偏会经由一双本来想要拉起它的手,滑进了最后无法挽回的深渊?

  阮奕被陆炳辰锁在了一间屋子里,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接近。

  蒋见遥找到了陆熠。这是这个世上唯一还有可能限制住陆炳辰的人。

  他从陆熠那里拿到了出入那间屋子的门锁密码。

  阮奕应该想不到他会来,脸色憔悴里还能看出微微的讶异。

  他很清楚,接下来要跟阮奕说的话,应该是他们这一生最后一次交谈了。在他和陆熠的联手下,阮奕无论想去哪儿,别人也很难再找到他。即使那个人是陆炳辰。

  他想了想,一个字一个字地斟酌,说出了他能说出的最刺耳的话。

  阮奕果然冷笑着嘲弄了回去。他听着,抿了抿唇,把想要弯起来的唇角压了下去。受了这么多的磋磨,经历了这么多坎坷,阮奕骨子里的骄傲还是没有被磨灭。

  他终于放心。把门锁密码放在了阮奕面前。

  那一瞬,他心里忽然滚过无数极尽剧烈的感受,满腔烈火,心肝肺胆在一瞬间烧成灰烬,又在下一秒被人浇血和灰,捏回原状。

  他收回轻轻颤抖的手指,望着阮奕,无声地在心底说:你走吧,不要有一点留恋,走得远远的,离我们这些人远远的。

  从此天大地大,去找到你真正想做的事,成为你真正应该成为的人。

  慕然间,他想起了那一天,他在天竺寺遇到阮奕。

  微雨散作海潮般的云雾,古刹里,僧人正在做晚课,梵唱声声。从寺内走出来,山壁间,处处是石雕的佛像,浅金色的阳光落在覆着青苔的佛身上,像漫长漫长的岁月化开了。

  他瞥了一眼阮奕,让他在原地等着。自己去买了一个祈福牌,系在中央的古树上。

  人这一生,不是所有的缘分,都要有结果。都能有结果。

  参天古树下,他闭上眼,双手合十,默默许愿。

  祈福牌后,写着:阮奕,要一生平安,一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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