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第 78 章_别撩了,有被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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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第 78 章

  阮奕的眼角浸出一滴泪。

  后腰连着脊背,一直到脖颈,一片全是麻的。像所有的知觉被齐齐切断,那种麻木甚至传到了他的头上,大脑一片空白。

  “你好,你好?”司机扭过头,疑惑地望着他,“哎,这位先生,您已经到了。”

  他说了几遍,阮奕才突然反应过来,付了钱,拿起行李下车。

  冷风里,他手脚全是僵的。阮奕闭了闭眼,用力攥了几下,从肌肉里挤出一点热量,在大厅里站了一会儿,等自己的脸色恢复正常了,才提步走进电梯。

  门刚敲了一下就开了。

  “哥!”李可扑过来,扑到一半,又猛地扶着门框把身子稳住了,小心翼翼地从头到脚打量他,“你……伤到哪儿了?好了吗,现在还疼不疼,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后面该怎么调养啊?”

  “都好了。”阮奕笑了笑,“我真没什么事。”

  二姑从厨房几步冲到他面前,拉着他前前后后绕了一圈,抿紧的嘴唇才松了下来。

  但她的眼还瞪着:“你这孩子。你说你你骗骗我也就算了,怎么跟你妹妹也不说实话?你这回出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是等我打电话过去才知道的!”

  阮奕瞥了一眼李可。

  李可左顾右盼,手指头动了动,心虚地冲他比了一个小人下跪的手势。

  他在情况没那么严重之后打电话跟李可知会过一声,主要是让她帮着瞒住二姑。李可瞒是瞒了,但是现在眼看露馅,她又怂的不行,把雷推回到了阮奕背后。

  “咳。”阮奕低下眼,“二姑,我饿了。”

  “我先去给你盛碗汤。菜都收拾好了,一炒就行,我现在就去弄。等你喝完汤我们就开饭……”

  李可趁机推着阮奕的行李箱,飞快地溜走了。

  吃完饭,阮奕下楼想转转。

  他沿着街巷漫无目的地随便走,走着走着,居然发现走回了六中附近。

  七点整,华灯初上。

  街灯骤然亮起时,他不知道是哪根弦被人拨动了,心里油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一刻,要是下雪就好了。刹那间燃明的灯海里,没有飘雪,总觉得像是有点淡淡的遗憾,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

  有那么几秒钟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些什么。直到忽然之间,他想了起来。

  上辈子,他十五岁的生日那天正好赶上了阳城初雪。他出门想买把面条,晚上七点,长街两道的路灯准时亮起,一瞬间,接天连地的细雪在灯光里微微发亮,像千万点闪烁的萤火。

  他就在这一眼里,看见了陆炳辰。

  那一幕太美了,所以他情不自禁地冲陆炳辰打了个招呼。而陆炳辰不知道是不是从他手里的面条里看出了什么,在他回家后不久,笑吟吟地拎着一个生日蛋糕找到了他家门口。

  在这之前,他们俩还只是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陌生人。

  而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一天,恰巧是陆炳辰母亲的忌日。

  他曾经想过,如果不是在那一天,或者如果他没有看见陆炳辰,没有喊住陆炳辰,那之后的很多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人这辈子,有些事一路往回去推,会发现有几个重要的节点。就像钉在地图上的图钉,确定了那条轨迹大致的形状。如果中间有个图钉没有落在那里,而是落在了别的地方,或许事情的发展和走向就会截然不同。这一个一个的节点,有些是自己的选择,有些却好像是命运的选择。

  阮奕抬起头,望着天空,用力地呼出一口气。

  他忽然意识到,关于陆炳辰的很多记忆,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变淡了。

  刚才那一幕,如果放在上辈子,或者就算是几年之前,他应该也能立刻反应出那是和陆炳辰有关的画面。但是现在,他却要过上好几秒,才会恍然发觉。

  这其实也挺容易想的。

  人心里打着结的时候,对它的注意是最深刻的。反而如果放下了,记忆就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浅。

  阮奕想,这样下去,等他老了,会不会真的忘记了一切,连陆炳辰这个人都彻底不记得了。到那时候,或许看到长街灯火忽然亮起来,他还是会遗憾。但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了。只觉得眼前这一幕真美,真美,可是不够那么圆满。

  但是到底怎么样才算圆满呢?就想不出来了。

  冷风里,阮奕忽然站定,目光投向前方。

  他看见了蒋见遥。

  街角处,蒋见遥穿着挺括的毛呢大衣,扣子没系,露出里面黑色的高领毛衣,利落的下颌被围巾半遮着,被风吹起的额发下,一双漆黑的眼,淡淡地望着他。

  阮奕迟疑了片刻,提步朝他走去。

  自从陆炳辰消失之后,他跟蒋见遥也断了联系。

  多年没见,倒也不觉得生疏。阮奕问:“你怎么回来了?”

  蒋见遥没马上回答,抬手指了指街对面。那条街还跟他们上学的时候一样,热热闹闹的,连铺面都没换几家,那个烧烤摊也在。他问:“吃点东西吗?。”

  “我吃过了。”阮奕顿了顿,“行吧,那我少吃点。”

  他们在烧烤摊边找了个桌子坐下。

  烧烤很快上来,一串串香味扑鼻,摞满桌子。吃到一半,蒋见遥忽然抬起眼,微微一笑:“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你其实不太会找吃的?”

  “什么?”

  “沿着这条巷子往里走,第一个路口左拐,直走,再右拐,有一家做烧烤和烤鱼的餐厅。比这儿好吃很多。还有对面,过一条马路,旁边有个状元小食坊,里面的烧烤也比这儿强。”

  阮奕:“……”

  蒋见遥说的地方他一个都没去吃过。

  他只好问:“你怎么知道的?”

  蒋见遥微笑:“我猜的。”

  阮奕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忍不住也轻轻笑了。他感觉他对蒋见遥产生不了生疏感,真的是因为这个人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对他的态度都是一模一样,一点没有变化。

  吃完了,两个人沿着巷子往外走。

  夜风吹过,蒋见遥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却很久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仰起头,慢慢地说:“梧桐叶落了。”

  这条路种的都是法国梧桐。秋天开始落叶,现在早落得差不多了。树枝光秃秃地支棱着,分割开路灯雪白的光。很多年前,他坐在树下,冲阮奕扬了扬下巴:“你知道我说的有道理吧。”那时候,层层叠叠的梧桐叶拥着路灯,雪白的灯光也被染绿了。阮奕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离开。

  蒋见遥的眼前模糊了一瞬。

  他走不下去了,停住步:“阮奕,等你老了,有一天想起陆炳辰,会不会觉得后悔?”

  阮奕沉默了一会儿:“你回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从看见蒋见遥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不是偶遇。哪儿有这样的巧合呢?

  “我坐了十八个小时的飞机回来。”蒋见遥微微地笑,“对。就是为了问你这个。”

  阮奕没有说话。

  蒋见遥的眼底好像倒映着海面上起伏的波光,一直在变化,又好像亘古如常。他望着阮奕,从他的眉毛看到他的眼睛。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他隔着这么近地看着他了。

  “阮奕。”他轻声说,“如果一直没原谅他,没跟他在一起,即使他这么爱你,即使他为了你,把自己从头到尾都改了一遍,即使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爱上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到了那天,眼睛快闭上的时候,想起这辈子有这么一个人,但是你们就这样分开了一生……会不会后悔呢?”

  阮奕想说,那应该是遗憾,而不是悔恨。

  但是,那些到死都在遗憾的事情,到死都无法释怀的错过,到死都记得没有共度一生的人

  会不会后悔呢,在人世间最后的一刻?

  蒋见遥退开一步,把一枚钥匙轻轻放进阮奕的手心。

  他的声音是阮奕从没听到过的温柔:“去你之前的那间房子里看看吧。”

  阮奕回到了他在高中的时候租的那个房间。

  钥匙插进锁孔,咔擦一转,门应声而开。

  房间是黑的,没有人,但是空气里并没有长久无人居住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他摸到墙上熟悉的位置,按开了顶灯。

  灯亮起。他忽然愣住了。

  地板,墙壁,木桌,所有的一切都还是他住在这里时的样子,连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摆件都被人一一复原了回来。窗台上摆着两盆小小的仙人球,卫生间的架子上搭着一条浅灰色的毛巾,拖鞋也是,绒毯也是,沙发上堆着的两个坐垫也是……

  这些东西他当时搬家都没带走,有的扔了,有的留给房东阿姨,有的送给了收废品的青年。

  好像有个人,让这座房子里的时光倒流回去,然后凝固下来。

  阮奕缓步走进去。

  卧室的书桌上,摆着一个摊开的本子。

  是简笔画出的小人,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另一个趴在他身边。旁边是一些正字,还有一个正没有写完。

  阮奕数了数,估计出来,这应该是从他在博颂市遇到袭击,到回国后醒过来之间的天数。

  他往前翻了一页。

  还是那两个简笔画小人。一个搬着水走进医疗中心,另一个靠在酒馆门口,在远远地望着他。

  再往前。

  还是一样的小人。

  一页页纸上,那个小人走出宿舍,走进教室,走出实验室,走进医院的门诊大楼。树叶金黄了,又飘落。雪花落下来,又融化。他参加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救援项目,飞往世界各地。

  另一个小人跟随着他的脚步,不肯离开,却也不去靠近,远远地注视,默默地陪伴。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陆炳辰,站在他身后,在那个遥远的、不起眼的让他从没注意过的角落,专注地看着他一点一滴的变化,然后转身离开,回到这间仿佛时光都不再流动的屋子,一笔一笔,画下他如今灿烂美好,但已经不再有他参与进去的人生。

  一滴泪打在阮奕的手背上。

  他手一颤,随手翻开了一页。

  这一页没有画,只有一行墨黑的字:“吾终身与汝,交一臂而失之,可不哀与?”

  可不哀与?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

  阮奕转过身。

  他和陆炳辰四目相对。

  那瞬间,无数汹涌难言的情感像凭空长出了爪子,狠狠扼住他们两个人的喉咙。灯光下,两双眼都仿佛水光闪烁。陆炳辰一步一步走过来,好像每一步都耗尽了他平生的力气,呼吸都在颤抖。

  他抓住阮奕,泪水涌出来。

  阮奕猛地把他推开。

  他的胸膛重重起伏:“你哭什么?当初被车撞那一下,不是你自己设计好的吗?不是你说要把欠我的都还给我吗?连是死是活都不让我知道,就彻底消失的不是你吗?”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自己看着陆炳辰在血泊里闭上眼的惊恐和万念俱灰,而从那之后陆炳辰就消失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都不知道陆炳辰是死了还是活着。直到他脑子清醒下来,仔细把事情从头到尾顺下来,一字一句地分析。才想起来,当时陆炳辰刚出事,蒋见遥出现了,把他带到酒店里。

  那时候为了安慰他,蒋见遥说了句:“辰哥不会有事的。”

  但陆炳辰当时还躺在手术室里,按说谁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就算是想安慰他,也不会用这么保证确定的口气。

  除非这一切都是陆炳辰事先设计好的。

  阮奕怒得心如刀绞,扬手狠狠扇了陆炳辰一巴掌:“你他妈混账!”

  陆炳辰哑声道:“阮奕,你说过,上辈子你跟我在一起是赌了一把。现在你不想赌了,没关系,我来赌,我愿意用命去赌我们俩之间还有机会。”

  他泪如雨下,像个受尽苦楚的孩子,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哽咽着追问:“我赌赢了吗?”

  阮奕的拳头死死地捏紧。他隔着泪意,盯着陆炳辰血红一片的双眸,终于松开手,狠狠把陆炳辰的脑袋压了下来。在陆炳辰靠上来的一瞬间,他的肩膀就湿透了。

  那一滴滴的泪水好像砸进了他心里。

  阮奕轻轻拍着他的背,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他轻声说:“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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