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孟有德的话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赞成，有好几个人附和道：“老孟说得有理！”或者说他们不是赞成孟有德，而是终于找到了反驳黄嗣龙的依据。
黄嗣龙冷笑连连，马上便又有一人出来反驳：“天底下哪有污蔑自己儿子的母亲？她方才说，自己要告状，告什么状？什么样的冤屈要到这里来伸？自然是你这做儿子的，颠倒了人伦。”
张凤池淡漠道：“我弟弟好赌，当年被催债之人杀害，我娘亲伤心过度，此后就患上了怔忡之症，此事早已查清，拍板定案多年了，大家都是知道的，至于她为何一口咬定是我杀了阿华，我想还是因为当年我不愿意为阿华偿还赌债，母亲才对我心生怨愤。阿华的死，我这个做大哥的，的确是负有责任，他落到那样的下场，我也十分痛心内疚自责。”
那人又道：“那老吴呢？老吴的死你怎么解释？还有十五年前，除了老吴，零陵珠玑巷八户共计六十三口一夜之间齐齐跳河自尽，又是怎么回事？”
张凤池口才不亚于金光瑶，不用金光瑶帮衬，自己就辩起来：“老吴和那六十三条人命，和我并没关系，天底下每天都要死那么多人，难道每个人的死，都要归在我头上吗？你问我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双目扫视过黄嗣龙的脸，复又敛目道：“可惜这许多年，始终不知是何人所为，凡事都要讲究凭据，没有凭据的事情，拿出来扣到我头上，这是污蔑。”
那方才说话的老道士掸掸拂尘，指着张凤池笑道：“你这小子，睁眼说瞎话，好厚的面皮。”
张凤池微微颔首，淡淡地道：“不及游道长，听闻游道长已经被崂山教除名，怎么到了天子岭来？难道是来这里寻觅双修道侣的不成？”
张凤池话说完，又引发一阵哄笑，人群中有人附和道：“是啊，游玄祚，你这骗财骗色的老不修，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云宫内的各路术士窃窃私语，许多人都问相熟的同伴怎么回事，这些术士方士来自天南海北，平日里行事诡秘，聚在一处本就难得，彼此不知底细，大家看这老道仙风道骨的模样，都不曾将他往坏处想，至于知道他底细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也不吱声，现下有人起了个头，话便再也藏不住了，纷纷揭起老底来。
金凌见那姓游的老道脸上青青白白，似乎十分难看，两边的术士也全都对他指指点点，便询问金光瑶：“小叔，什么双修的伴侣？这老道是什么来路？”
金光瑶道：“不知，我只在年少时听说，游玄祚是崂山教很有名的术士，风评不该如此差才对。”
只听得后面传来凉凉的声音：“这你便有所不知了，游老道虽然确实有两把刷子，但人品着实不咋地，这几年名声早就臭大街了，他借着修仙的名义哄骗十几个良家女子与她双修，骗财骗色，好不要脸，五年前东窗事发，被崂山教除名了。”
金光瑶认得这声音，说话的这人正是方才头一个说游玄祚“骗财骗色”的那位仁兄，转过头一看，那是一个青年，穿着一件泛黄的半旧白衣，生得俊美潇洒，却神态落寞，眼中射出冷冷的讥诮，颇有几分愤世嫉俗之意，他声音说得极大，似是有意要叫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一般，游玄祚被这个年轻人揭了底子，怒道：“傅天水，你休要污蔑贫道。”
傅天水冷笑道：“我说错了那一句么？你可是被捉到崂山，当众认过罪的，你说我污蔑你，敢去崂山教和我对质么？”
温昼转过脸，瞧见傅天水的面貌，神色一变，道：“你是……”
蓝涣闻声，也看向傅天水，亦是微微一怔，双眉微蹙，低声道：“阁下……可是伏元，伯初兄？”
傅天水冷冷地道：“不是，你们认错人了，在下不过一介浪荡江湖的野道罢了，我姓傅。”
温昼欲言又止，话到口边又生生咽下，仙门世家里那些恩怨情仇，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如今在这里重遇故人，更觉前尘往事，浮生若梦。
游玄祚被傅天水几句话怼得生生噎住了一刻，又见蓝涣好似是认识他，急忙拿住了话头，复又道：“你跟张凤池二人一唱一和，究竟是何居心？依贫道看，你分明就是跟他一伙儿的，还是姑苏蓝氏派进来的细作，存的是挑拨咱们各大法教的心思，诸位可千万莫上此人的当。”
傅天水道：“一唱一和？我跟张凤池从认识到现在，我来数数我和他说过的话，他说，傅兄好，我说张兄好，他又说久仰，我也说久仰，加起来一共四句话，还没有你和他说的话多，至于排教谁做主，法教乱不乱，和我这个流浪汉，实在半点瓜葛都没有，我只是单纯看不惯你又出来招摇撞骗罢了，骂你就是和张凤池一伙儿的？就是细作？这是什么道理？我是见你又出来招摇撞骗，为了提醒诸位姑娘夫人不要受你的骗才忍不住多嘴几句，在场的诸位英雄美人若是嫌我多事或是挑拨，那我便闭口，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只因强出头，在下这便不说，你们继续骂死张凤池，骂死蓝涣，骂死谁都好，全都不干我姓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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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玄祚虽然招摇撞骗惯了，嘴皮子顺溜极了，但这傅天水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善茬，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一句句的不打绊子，直让游老道插不上口，尤其他形貌俊雅，气势卓然，更占了几分便宜，当即就有几个娇滴滴的女声传出来：
“啊呀，不多事不多事，咱们还嫌你说的少呢。”
“傅大哥，谢谢你好心提醒啦。”
金光瑶憋住笑，暗道，这傅天水还挺能说，以往清谈会上肯定没少出风头，可惜他修仙晚了，没能见识这位仁兄的风采，方才蓝涣说出他的名讳，金光瑶便知道此人是谁了，算一算，这人还是温昼的娘舅，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见亲戚。
蓝涣瞧出他的心思，低声对他道：“当年他是有名的清谈高手。”
金光瑶低低笑道：“难怪如此能辩，看来清谈会还是有些用的，别的本事可能都忘了，抬杠的功夫倒还在，他这张嘴，我都不一定能说得过。”
蓝涣道：“天底下没人能说得过你，你有颠倒黑白，扭转乾坤的本事。”
金光瑶听出蓝涣在揶揄他，轻轻哼了一声，用胳膊肘顶了蓝涣一下：“去你的，就爱笑话我。”
游玄祚被傅天水说得有些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忽然听得一声：“小心！”，方才还算安静的张红玉手执一根尖细的金簪，正往张凤池的背心刺过去，张凤池耳力极佳，反应也很快，听得那一声“小心”，又听到刺过来的细微破风声，当即一个闪身移开，张红玉扑了个空，整个人都跌在地上，她手中的簪子也“哐当”跌出去老远，正好落在黄莺脚下，张红玉抬起头，双目放出两道刻毒的光芒来，直直射向张凤池，本来他还可以狡辩是张红玉疯了，才会说疯话，现下张红玉要杀他，却是无可辩驳了，他们母子关系不睦，甚至有深仇大恨，已然是摆到了明面上。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惊住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让一个母亲要亲手刺杀自己的亲生儿子，黄莺从地上拾起簪子，揣进了白色的袖子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张红玉那里过去，黄嗣龙抬手阻止她：“阿姐，小心她又发疯。”
黄莺甩开黄嗣龙的手，冷硬道：“你认为我会怕一个老妇人？”
黄嗣龙立时便不做声了，黄莺自顾自过去查看张红玉的情况，张凤池也要过去，却被两个黑衣人拦下，他叹了口气，对黄嗣龙道：“我想看看自己的母亲是否安好，都不可以吗？难道你认为，我敢在这么多双眼睛下面行不轨的事情？”
回答他的不是黄嗣龙，却是黄莺，她背对着张凤池，说道：“你最好还是不要靠近她比较好，以免她再受刺激。”
张凤池无法靠近张红玉，金凌忽然取出一样东西，高声道：“姑父，用千里眼，再远也看得清楚。”他将手中东西丢给张凤池，张凤池接过，道：“多谢。”金凌这一声“姑父”一叫，又引发一阵窃窃私语。
黄莺冷哼一声，黄嗣龙面色更是不善，金光瑶对金凌竖起大拇指，赞道：“叫的好。”金凌吐吐舌头，忽视黄嗣龙老远投射过来的愤怒目光。
张凤池用千里眼波澜不惊地了张红玉一会儿，思考了一番，问黄莺道：“她怎么成了这样？以前虽然也神神叨叨，但绝没有这样疯癫。”
黄莺仍旧背对着张凤池，说道：“我怎么知道？兴许是吓着了。”
不远处的蓝瑟已经恢复了镇定，他终究是仙门高士，定力非凡，听得他们的对话，朗声向着张凤池道：“这几日我们关在一处，昨日她的神志还算正常，她的确要告你的状不错，但并非因为什么杀弟囚母，而是因为你总不见她，还将她软禁，才想要和于老先生告状，她是想让于老先生出面，敦促你多回去看她，今日忽然这般，着实反常。”方才那一声“小心”，便是他叫的，他一直密切关注着张红玉这里的动静，是以张红玉一动，他立即便能够发觉。
张凤池骤然间变了神色，眉头拧起，面色阴郁地对张红玉对面的孙蔓菁道：“你对我娘亲用了幻术，彩门幻术。”他并没有怒吼，语调也没有起伏，孙蔓菁却硬生生倒退了几步，说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古彩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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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嗣龙冷笑连连，马上便又有一人出来反驳：“天底下哪有污蔑自己儿子的母亲？她方才说，自己要告状，告什么状？什么样的冤屈要到这里来伸？自然是你这做儿子的，颠倒了人伦。”
张凤池淡漠道：“我弟弟好赌，当年被催债之人杀害，我娘亲伤心过度，此后就患上了怔忡之症，此事早已查清，拍板定案多年了，大家都是知道的，至于她为何一口咬定是我杀了阿华，我想还是因为当年我不愿意为阿华偿还赌债，母亲才对我心生怨愤。阿华的死，我这个做大哥的，的确是负有责任，他落到那样的下场，我也十分痛心内疚自责。”
那人又道：“那老吴呢？老吴的死你怎么解释？还有十五年前，除了老吴，零陵珠玑巷八户共计六十三口一夜之间齐齐跳河自尽，又是怎么回事？”
张凤池口才不亚于金光瑶，不用金光瑶帮衬，自己就辩起来：“老吴和那六十三条人命，和我并没关系，天底下每天都要死那么多人，难道每个人的死，都要归在我头上吗？你问我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双目扫视过黄嗣龙的脸，复又敛目道：“可惜这许多年，始终不知是何人所为，凡事都要讲究凭据，没有凭据的事情，拿出来扣到我头上，这是污蔑。”
那方才说话的老道士掸掸拂尘，指着张凤池笑道：“你这小子，睁眼说瞎话，好厚的面皮。”
张凤池微微颔首，淡淡地道：“不及游道长，听闻游道长已经被崂山教除名，怎么到了天子岭来？难道是来这里寻觅双修道侣的不成？”
张凤池话说完，又引发一阵哄笑，人群中有人附和道：“是啊，游玄祚，你这骗财骗色的老不修，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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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见那姓游的老道脸上青青白白，似乎十分难看，两边的术士也全都对他指指点点，便询问金光瑶：“小叔，什么双修的伴侣？这老道是什么来路？”
金光瑶道：“不知，我只在年少时听说，游玄祚是崂山教很有名的术士，风评不该如此差才对。”
只听得后面传来凉凉的声音：“这你便有所不知了，游老道虽然确实有两把刷子，但人品着实不咋地，这几年名声早就臭大街了，他借着修仙的名义哄骗十几个良家女子与她双修，骗财骗色，好不要脸，五年前东窗事发，被崂山教除名了。”
金光瑶认得这声音，说话的这人正是方才头一个说游玄祚“骗财骗色”的那位仁兄，转过头一看，那是一个青年，穿着一件泛黄的半旧白衣，生得俊美潇洒，却神态落寞，眼中射出冷冷的讥诮，颇有几分愤世嫉俗之意，他声音说得极大，似是有意要叫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一般，游玄祚被这个年轻人揭了底子，怒道：“傅天水，你休要污蔑贫道。”
傅天水冷笑道：“我说错了那一句么？你可是被捉到崂山，当众认过罪的，你说我污蔑你，敢去崂山教和我对质么？”
温昼转过脸，瞧见傅天水的面貌，神色一变，道：“你是……”
蓝涣闻声，也看向傅天水，亦是微微一怔，双眉微蹙，低声道：“阁下……可是伏元，伯初兄？”
傅天水冷冷地道：“不是，你们认错人了，在下不过一介浪荡江湖的野道罢了，我姓傅。”
温昼欲言又止，话到口边又生生咽下，仙门世家里那些恩怨情仇，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如今在这里重遇故人，更觉前尘往事，浮生若梦。
游玄祚被傅天水几句话怼得生生噎住了一刻，又见蓝涣好似是认识他，急忙拿住了话头，复又道：“你跟张凤池二人一唱一和，究竟是何居心？依贫道看，你分明就是跟他一伙儿的，还是姑苏蓝氏派进来的细作，存的是挑拨咱们各大法教的心思，诸位可千万莫上此人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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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不多事不多事，咱们还嫌你说的少呢。”
“傅大哥，谢谢你好心提醒啦。”
金光瑶憋住笑，暗道，这傅天水还挺能说，以往清谈会上肯定没少出风头，可惜他修仙晚了，没能见识这位仁兄的风采，方才蓝涣说出他的名讳，金光瑶便知道此人是谁了，算一算，这人还是温昼的娘舅，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见亲戚。
蓝涣瞧出他的心思，低声对他道：“当年他是有名的清谈高手。”
金光瑶低低笑道：“难怪如此能辩，看来清谈会还是有些用的，别的本事可能都忘了，抬杠的功夫倒还在，他这张嘴，我都不一定能说得过。”
蓝涣道：“天底下没人能说得过你，你有颠倒黑白，扭转乾坤的本事。”
金光瑶听出蓝涣在揶揄他，轻轻哼了一声，用胳膊肘顶了蓝涣一下：“去你的，就爱笑话我。”
游玄祚被傅天水说得有些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忽然听得一声：“小心！”，方才还算安静的张红玉手执一根尖细的金簪，正往张凤池的背心刺过去，张凤池耳力极佳，反应也很快，听得那一声“小心”，又听到刺过来的细微破风声，当即一个闪身移开，张红玉扑了个空，整个人都跌在地上，她手中的簪子也“哐当”跌出去老远，正好落在黄莺脚下，张红玉抬起头，双目放出两道刻毒的光芒来，直直射向张凤池，本来他还可以狡辩是张红玉疯了，才会说疯话，现下张红玉要杀他，却是无可辩驳了，他们母子关系不睦，甚至有深仇大恨，已然是摆到了明面上。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惊住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让一个母亲要亲手刺杀自己的亲生儿子，黄莺从地上拾起簪子，揣进了白色的袖子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张红玉那里过去，黄嗣龙抬手阻止她：“阿姐，小心她又发疯。”
黄莺甩开黄嗣龙的手，冷硬道：“你认为我会怕一个老妇人？”
黄嗣龙立时便不做声了，黄莺自顾自过去查看张红玉的情况，张凤池也要过去，却被两个黑衣人拦下，他叹了口气，对黄嗣龙道：“我想看看自己的母亲是否安好，都不可以吗？难道你认为，我敢在这么多双眼睛下面行不轨的事情？”
回答他的不是黄嗣龙，却是黄莺，她背对着张凤池，说道：“你最好还是不要靠近她比较好，以免她再受刺激。”
张凤池无法靠近张红玉，金凌忽然取出一样东西，高声道：“姑父，用千里眼，再远也看得清楚。”他将手中东西丢给张凤池，张凤池接过，道：“多谢。”金凌这一声“姑父”一叫，又引发一阵窃窃私语。
黄莺冷哼一声，黄嗣龙面色更是不善，金光瑶对金凌竖起大拇指，赞道：“叫的好。”金凌吐吐舌头，忽视黄嗣龙老远投射过来的愤怒目光。
张凤池用千里眼波澜不惊地了张红玉一会儿，思考了一番，问黄莺道：“她怎么成了这样？以前虽然也神神叨叨，但绝没有这样疯癫。”
黄莺仍旧背对着张凤池，说道：“我怎么知道？兴许是吓着了。”
不远处的蓝瑟已经恢复了镇定，他终究是仙门高士，定力非凡，听得他们的对话，朗声向着张凤池道：“这几日我们关在一处，昨日她的神志还算正常，她的确要告你的状不错，但并非因为什么杀弟囚母，而是因为你总不见她，还将她软禁，才想要和于老先生告状，她是想让于老先生出面，敦促你多回去看她，今日忽然这般，着实反常。”方才那一声“小心”，便是他叫的，他一直密切关注着张红玉这里的动静，是以张红玉一动，他立即便能够发觉。
张凤池骤然间变了神色，眉头拧起，面色阴郁地对张红玉对面的孙蔓菁道：“你对我娘亲用了幻术，彩门幻术。”他并没有怒吼，语调也没有起伏，孙蔓菁却硬生生倒退了几步，说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古彩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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