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许栀已经第十几次挪到洗手间端详自己了。
这是她过往人生从没发生过的事，自从昨晚回来后，她的脚像和镜子产生某种神秘的连接，明明想着去喝水，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召唤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孩精致，洋气，像橱窗里的洋娃娃，和以往的养蜂人形象大相径庭。
她嘟起嘴巴，叉着腰，自恋的摆出杂志封面经典pose。
还行还行，也就是女团出道的水平吧。
她清了清嗓子，握拳怼在嘴边当话筒，扭捏地模仿当红小花的记者采访。
“感谢导演给我这次机会，能跟这么优秀的演员合作也是我的荣幸，也给我很大的帮助，对，尤其是陈凌老师，因为我们年龄相仿，有一些共同话题。”
她做作地缕了下头发，浅浅地笑着，“我暂时没有恋爱计划，一切以工作为主。”
假装记者提问（那如果缘分到了呢？）
许栀皱眉，想了一会儿才端着肩膀说：“那就随缘吧，我觉得恋爱也是生活的经验，可以帮助我更好的理解角色（小白花假笑）”
记者又问（你的理想型是哪种的？是陈凌这种活泼的还是顾云霄那种沉稳的？）
许栀陷入两难，看到躲在记者后面的经纪人比出禁止回答的手势，她马上礼貌回复：“不好意思，麻烦问一些与电影相关的吧。”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炸响，把她从异想天开拉回现实。
许妈劈头盖脸的吐槽从门缝进来：“你一大早上的便秘啊！”
她心虚反驳，“才没有呢。”
慢吞吞从洗手间出来，许妈已经摆好饭桌，炸的带鱼，酥脆金黄还泛着油星，旁边是一碗虾滑粉丝汤和炒青菜。
许妈正在盛饭，饭铲刮的锅沿咯咯响，“你昨晚几点回来的？那个理发店手艺……”说着，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许栀，随即愣住，接上下半句，“手艺不错啊。”
她摆好碗筷，目光不离许栀的脑袋。
“早就该这样了，你这么年轻，就应该狠狠臭美，怎么好看怎么来，咱家又不差钱。”
她笑弯了眼，自顾自说：“正好，你三舅姥爷周末过寿，你跟我一块回去。”
言外之意是回去显摆显摆，许家有女初长成，还剪了个美丽的发型。
许栀拨了一口饭进嘴，毫无心理压力的泼她冷水，“不去，我要在家。”
“在家都要呆臭了，回去看看亲戚呗，都想你了。”
“嗯，想我怎么还不嫁人。”她认真啃着带鱼，嘴唇上沾了一层亮晶晶的油，“再免为其难给我介绍一个基层公务员，肚皮顶开衬衫扣，眼镜比瓶底还厚，第一句话就是问我陪嫁多少，能不能生二胎在家伺候他那身体不好的老母。”
“啧，你这孩子。”
许妈弱弱反驳，也没了话。
想到过年前回家祭祖发生的事，她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很小就出来打拼，吃苦劳累养活一大家，撞上大运攒了些家产，却因为生了个独女就不让进祠堂。
不让进也就算了，这帮老干菜话里话外贬低她的宝贝女儿，说的连烂掉的白菜都不如，只能配连她都看不上的垃圾男人。
这种苦她吃过一次也就算了，她的女儿可不能再吃。
她放下筷子，又添了半碗饭，回来时已经决定，“不去也好。不过在家呆着也有事要你干。”
许栀抬眼，小心看她脸色，“你回来再干呗，我不想出门。”
“啧！”
许妈撞了下筷子，斜眼看她，“出门又不会死，实在不行我找莹莹陪你。”
莹莹住她家楼上，比她小三岁，现在大二，刚好暑假在家。
只是她那性格……
也不能说人家不好，许栀自己也毛病一堆，只能说个性不太合得来。
她赶紧比了个饶命，“不用她陪，我自己能弄。”
无非是租客那些事。
吃完饭，许妈扎进卧室一顿捣鼓，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就是手里多了一个钥匙圈。沉甸甸的声响，约摸三十多把。
许栀靠在门边，听候差遣。
“三楼一室租出去了，年轻人起的晚，不能那么快搬，你晚上再过去，签个租赁合同，再加个微信方便联系，多收他三个月房租当押金，别的没有了，都在电话里都说好了。”
说完，许妈从钥匙圈上解开一串递给她，“这是钥匙，给他三把，咱们留一把。”
许栀接过钥匙，又听许妈嘱咐：“还有四楼的三室，你顺便上去把下半年的房租收了。”
“好……”
许妈走后，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
啊！美好的一天全毁了。
要出门，要见人，还要收租，她苦着脸翻个身，习惯性去搂兔子玩偶。
然而，床铺空空，平整的床单上只放着软枕。
她心忽然悬空，心跳都慢了半拍。
兔子玩偶……兔子玩偶……她趴在床上回忆，明明昨晚还抱着，怎么今天就不见了！
她努力循着记忆搜索，最后一次摸，是在…理发店的座椅上，她拿手机，然后把包放到椅子下面，走的时候只拿了手机。
！
啊！救命！
大脑一片空白，她急出眼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一气，又无助地缩在椅子上，打开电脑。
右下角企鹅安静，她抖着手点开，疯狂在键盘上敲字。
【许同学】：啊啊啊！我的命没了。
【许同学】：陪了我二十年的兔兔被我弄丢了。
【许同学】：我三岁时的生日礼物！没她我睡不着觉。
【许同学】：被我落在理发店了，放在椅子下面了，走的时候忘记了「大哭jpg」
她见没有回复，又慌乱地翻柜子，找出长衣长裤，换好之后，她去看电脑，果然企鹅狂跳。
【小妖】：那就去取啊，理发店又不是恐怖屋。
她咬着下唇，单手回复。
【许同学】：是，我现在去找。
搬家公司来的早，半个小时前就停在楼下。
陈让指挥工人搬动纸箱，室内渐渐宽敞，他的心情却越加沉闷。
才三年，已经成了搬家公司的熟客，工人们甚至刚到就打赌，下次搬家会在秋天，如果猜对了他们免费给他跑一趟。
对于这件事，他没办法以调侃心情对待。
打包好的箱子像永远没机会开封，跟随他的不稳定颠簸辗转，他隐隐知道是谁在作怪，奈何是被动方，总是没什么办法。
他从裤兜里掏出烟，扁扁的棕色方盒，并排摆放着精致的细杆烟，他拿出一支，叼在嘴边，都说吸烟解愁，其实不然，心里的杂乱无药可解。
他干巴巴的叼着烟，也不点燃，略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转着圈，一圈，两圈……
林达内吭哧吭哧从门外进来，屋里空荡荡，只剩一把转着的椅子。
他抹了把头顶不存在的汗，“让哥，还留恋什么呢？”
陈让扶着椅子把手，半眯眼看他，“没留恋，就是讨厌搬家。”
待许栀气喘吁吁赶到时，‘大红发艺’已经人去楼空，门虚掩着，里面有个年龄大的女清扫工刷地。
浅色的大理石地砖透净明亮，她透过门缝，只看到大片空旷。
和昨晚记忆里的拥挤对不上，她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又缩回去看了眼门牌，确定是这间。
怎么会这么快搬家！
她心里一急，忽然鼻酸。
推开虚掩的门，她惦着脚进去，努力在记忆里搜寻昨晚椅子的地点。
清洁工拎着红桶从洗手间出来，瞧见屋里冷不丁多了个人，吓了一跳，手一抖，桶里的水也溅出来。
所以有些没好气，“找谁？”
许栀红着眼，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往前凑了凑，“阿姨，我…我找，不是，您看没看到一个白色布包，里面有一个玩偶，兔子的，穿着粉色绒布衣服。”
她边说边比划，清扫工哦哦两声，眼神迷茫。
许栀保留一丝渺茫的希望，“您看到了吗？”
清洁工挠了挠头，四下打量空荡荡的屋角，“啥子嘛，莫看到哇，这屋打俺来就啥都莫有。”
“啊？”许栀没听懂。
“不道不道啊，你问老板。”
这句她听懂了。
到家时已经下午，她顶着烈日走了六条街回来，衣服都被汗濡湿，头发也软塌塌地贴在头皮上，像条在浅滩上干涸的鲶鱼。
她脱光，去冲了个澡，出来时太阳快落山，满屋昏黄。
心情被阴郁包裹，连吹头发都提不起劲，随便用毛巾擦了几下，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电脑右下角企鹅闪动，她呆呆地盯了一会儿才点开。
【小妖】：找到了吗？
【小妖】：怎么去这么久啊？
许栀吸吸鼻子，指尖敲击键盘。
【许同学】：没找到，理发店搬了，人去楼空，连根毛都没有。
【小妖】：！
【小妖】：连夜搬走？被仇家追杀啊！
【许同学】：我昨晚去时就觉得要搬家，因为屋里都是打包好的箱子。
【小妖】：那有联系方式吗？门牌一般都有电话号码的。
【许同学】：我打了，一个女人接的，说她店早就不干了。
【小妖】：……
【小妖】：你有没有往灵异那方面想。
许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手点开小妖的个人主页，她最近投稿视频果然是灵异风的虐恋。
【许同学】：不要把工作带入生活中好嘛。
【小妖】：哈哈，你看到了，这个视频是我热度最高的，下个也要走这个风格。
【小妖】：你呢，最近很是懒惰啊，陈凌最近出了好几个路透，怎么不趁着热度剪啊？还是说……
【小妖】：你准备继承家业，安心当个收租婆了。
对话框最后，以大大的审问表情包收尾。
许栀忽然想到许妈临走时交给她的任务，转头看了眼暮色将沉的窗外，本就低落的心越发沉重。
【许同学】：生活好艰难。
【小妖】：无病呻吟，富婆拉仇恨。
许栀关掉聊天框，瘫在椅子半天才起身。
她换了条灰色长裤，抓了几下半干的头发，身上好似挂了千斤重物，连脚都抬不起。
一想到把兔子丢了就心痛得喘不过气，陪了她二十年的朋友，就这么被她的粗心大意弄丢了。
许栀深呼吸，手指扇风，企图把要溢出来的眼泪扇回去。
出门时天已黑透，她检查好包里带的钥匙，合同，钱包，手机，才放了心。顺着门口的人行道向右走，一个街区之外，就是她要去的地方。
林庭苑，商业住宅一体商品楼，a区b栋，二到八层都是她家的。
她很少来，租户都是和许妈联络。
进入电梯，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按下四楼，默念四楼三室，下半年房租……
租户她不认识，所以敲门时有些紧张，她听着自己的心跳，暗骂真是好没出息。
门开个缝，她急急往后退，一个女人抱着小孩向外看，像被惊扰的野兔。
许栀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你好，我是来收下半年房租的。”
女人没有回复，还突然关上了门。
许栀深呼吸，靠在门口的鞋柜旁，攥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许妈打个电话。
正想着，门又开了。
一只微胖的手掐着一把旧钱递出来，许栀赶紧腾出手，双手接过，刚要说话，门又关上了。
走廊回归安静，头顶的声控灯也适时熄灭。
许栀拿着钱走到电梯口，在应急灯下数好钱，仔细地缕了几下，放进包里拉好拉链，不由松了口气。
任务完成
接下来是三楼一室，新搬来的住户。她走楼梯下去，回忆早上许妈嘱咐的话：年轻人起的晚，不能那么早搬，你晚上再去……
所以，是年轻人吗？
她顿了下脚步，双手合十祈祷。
——希望是女租户！佛祖保佑！
但佛祖不会保佑临时抱佛脚的人，所以门开后，她先看到一双黑色皮鞋。
男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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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过往人生从没发生过的事，自从昨晚回来后，她的脚像和镜子产生某种神秘的连接，明明想着去喝水，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召唤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孩精致，洋气，像橱窗里的洋娃娃，和以往的养蜂人形象大相径庭。
她嘟起嘴巴，叉着腰，自恋的摆出杂志封面经典pose。
还行还行，也就是女团出道的水平吧。
她清了清嗓子，握拳怼在嘴边当话筒，扭捏地模仿当红小花的记者采访。
“感谢导演给我这次机会，能跟这么优秀的演员合作也是我的荣幸，也给我很大的帮助，对，尤其是陈凌老师，因为我们年龄相仿，有一些共同话题。”
她做作地缕了下头发，浅浅地笑着，“我暂时没有恋爱计划，一切以工作为主。”
假装记者提问（那如果缘分到了呢？）
许栀皱眉，想了一会儿才端着肩膀说：“那就随缘吧，我觉得恋爱也是生活的经验，可以帮助我更好的理解角色（小白花假笑）”
记者又问（你的理想型是哪种的？是陈凌这种活泼的还是顾云霄那种沉稳的？）
许栀陷入两难，看到躲在记者后面的经纪人比出禁止回答的手势，她马上礼貌回复：“不好意思，麻烦问一些与电影相关的吧。”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炸响，把她从异想天开拉回现实。
许妈劈头盖脸的吐槽从门缝进来：“你一大早上的便秘啊！”
她心虚反驳，“才没有呢。”
慢吞吞从洗手间出来，许妈已经摆好饭桌，炸的带鱼，酥脆金黄还泛着油星，旁边是一碗虾滑粉丝汤和炒青菜。
许妈正在盛饭，饭铲刮的锅沿咯咯响，“你昨晚几点回来的？那个理发店手艺……”说着，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许栀，随即愣住，接上下半句，“手艺不错啊。”
她摆好碗筷，目光不离许栀的脑袋。
“早就该这样了，你这么年轻，就应该狠狠臭美，怎么好看怎么来，咱家又不差钱。”
她笑弯了眼，自顾自说：“正好，你三舅姥爷周末过寿，你跟我一块回去。”
言外之意是回去显摆显摆，许家有女初长成，还剪了个美丽的发型。
许栀拨了一口饭进嘴，毫无心理压力的泼她冷水，“不去，我要在家。”
“在家都要呆臭了，回去看看亲戚呗，都想你了。”
“嗯，想我怎么还不嫁人。”她认真啃着带鱼，嘴唇上沾了一层亮晶晶的油，“再免为其难给我介绍一个基层公务员，肚皮顶开衬衫扣，眼镜比瓶底还厚，第一句话就是问我陪嫁多少，能不能生二胎在家伺候他那身体不好的老母。”
“啧，你这孩子。”
许妈弱弱反驳，也没了话。
想到过年前回家祭祖发生的事，她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很小就出来打拼，吃苦劳累养活一大家，撞上大运攒了些家产，却因为生了个独女就不让进祠堂。
不让进也就算了，这帮老干菜话里话外贬低她的宝贝女儿，说的连烂掉的白菜都不如，只能配连她都看不上的垃圾男人。
这种苦她吃过一次也就算了，她的女儿可不能再吃。
她放下筷子，又添了半碗饭，回来时已经决定，“不去也好。不过在家呆着也有事要你干。”
许栀抬眼，小心看她脸色，“你回来再干呗，我不想出门。”
“啧！”
许妈撞了下筷子，斜眼看她，“出门又不会死，实在不行我找莹莹陪你。”
莹莹住她家楼上，比她小三岁，现在大二，刚好暑假在家。
只是她那性格……
也不能说人家不好，许栀自己也毛病一堆，只能说个性不太合得来。
她赶紧比了个饶命，“不用她陪，我自己能弄。”
无非是租客那些事。
吃完饭，许妈扎进卧室一顿捣鼓，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就是手里多了一个钥匙圈。沉甸甸的声响，约摸三十多把。
许栀靠在门边，听候差遣。
“三楼一室租出去了，年轻人起的晚，不能那么快搬，你晚上再过去，签个租赁合同，再加个微信方便联系，多收他三个月房租当押金，别的没有了，都在电话里都说好了。”
说完，许妈从钥匙圈上解开一串递给她，“这是钥匙，给他三把，咱们留一把。”
许栀接过钥匙，又听许妈嘱咐：“还有四楼的三室，你顺便上去把下半年的房租收了。”
“好……”
许妈走后，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
啊！美好的一天全毁了。
要出门，要见人，还要收租，她苦着脸翻个身，习惯性去搂兔子玩偶。
然而，床铺空空，平整的床单上只放着软枕。
她心忽然悬空，心跳都慢了半拍。
兔子玩偶……兔子玩偶……她趴在床上回忆，明明昨晚还抱着，怎么今天就不见了！
她努力循着记忆搜索，最后一次摸，是在…理发店的座椅上，她拿手机，然后把包放到椅子下面，走的时候只拿了手机。
！
啊！救命！
大脑一片空白，她急出眼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一气，又无助地缩在椅子上，打开电脑。
右下角企鹅安静，她抖着手点开，疯狂在键盘上敲字。
【许同学】：啊啊啊！我的命没了。
【许同学】：陪了我二十年的兔兔被我弄丢了。
【许同学】：我三岁时的生日礼物！没她我睡不着觉。
【许同学】：被我落在理发店了，放在椅子下面了，走的时候忘记了「大哭jpg」
她见没有回复，又慌乱地翻柜子，找出长衣长裤，换好之后，她去看电脑，果然企鹅狂跳。
【小妖】：那就去取啊，理发店又不是恐怖屋。
她咬着下唇，单手回复。
【许同学】：是，我现在去找。
搬家公司来的早，半个小时前就停在楼下。
陈让指挥工人搬动纸箱，室内渐渐宽敞，他的心情却越加沉闷。
才三年，已经成了搬家公司的熟客，工人们甚至刚到就打赌，下次搬家会在秋天，如果猜对了他们免费给他跑一趟。
对于这件事，他没办法以调侃心情对待。
打包好的箱子像永远没机会开封，跟随他的不稳定颠簸辗转，他隐隐知道是谁在作怪，奈何是被动方，总是没什么办法。
他从裤兜里掏出烟，扁扁的棕色方盒，并排摆放着精致的细杆烟，他拿出一支，叼在嘴边，都说吸烟解愁，其实不然，心里的杂乱无药可解。
他干巴巴的叼着烟，也不点燃，略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转着圈，一圈，两圈……
林达内吭哧吭哧从门外进来，屋里空荡荡，只剩一把转着的椅子。
他抹了把头顶不存在的汗，“让哥，还留恋什么呢？”
陈让扶着椅子把手，半眯眼看他，“没留恋，就是讨厌搬家。”
待许栀气喘吁吁赶到时，‘大红发艺’已经人去楼空，门虚掩着，里面有个年龄大的女清扫工刷地。
浅色的大理石地砖透净明亮，她透过门缝，只看到大片空旷。
和昨晚记忆里的拥挤对不上，她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又缩回去看了眼门牌，确定是这间。
怎么会这么快搬家！
她心里一急，忽然鼻酸。
推开虚掩的门，她惦着脚进去，努力在记忆里搜寻昨晚椅子的地点。
清洁工拎着红桶从洗手间出来，瞧见屋里冷不丁多了个人，吓了一跳，手一抖，桶里的水也溅出来。
所以有些没好气，“找谁？”
许栀红着眼，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往前凑了凑，“阿姨，我…我找，不是，您看没看到一个白色布包，里面有一个玩偶，兔子的，穿着粉色绒布衣服。”
她边说边比划，清扫工哦哦两声，眼神迷茫。
许栀保留一丝渺茫的希望，“您看到了吗？”
清洁工挠了挠头，四下打量空荡荡的屋角，“啥子嘛，莫看到哇，这屋打俺来就啥都莫有。”
“啊？”许栀没听懂。
“不道不道啊，你问老板。”
这句她听懂了。
到家时已经下午，她顶着烈日走了六条街回来，衣服都被汗濡湿，头发也软塌塌地贴在头皮上，像条在浅滩上干涸的鲶鱼。
她脱光，去冲了个澡，出来时太阳快落山，满屋昏黄。
心情被阴郁包裹，连吹头发都提不起劲，随便用毛巾擦了几下，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电脑右下角企鹅闪动，她呆呆地盯了一会儿才点开。
【小妖】：找到了吗？
【小妖】：怎么去这么久啊？
许栀吸吸鼻子，指尖敲击键盘。
【许同学】：没找到，理发店搬了，人去楼空，连根毛都没有。
【小妖】：！
【小妖】：连夜搬走？被仇家追杀啊！
【许同学】：我昨晚去时就觉得要搬家，因为屋里都是打包好的箱子。
【小妖】：那有联系方式吗？门牌一般都有电话号码的。
【许同学】：我打了，一个女人接的，说她店早就不干了。
【小妖】：……
【小妖】：你有没有往灵异那方面想。
许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手点开小妖的个人主页，她最近投稿视频果然是灵异风的虐恋。
【许同学】：不要把工作带入生活中好嘛。
【小妖】：哈哈，你看到了，这个视频是我热度最高的，下个也要走这个风格。
【小妖】：你呢，最近很是懒惰啊，陈凌最近出了好几个路透，怎么不趁着热度剪啊？还是说……
【小妖】：你准备继承家业，安心当个收租婆了。
对话框最后，以大大的审问表情包收尾。
许栀忽然想到许妈临走时交给她的任务，转头看了眼暮色将沉的窗外，本就低落的心越发沉重。
【许同学】：生活好艰难。
【小妖】：无病呻吟，富婆拉仇恨。
许栀关掉聊天框，瘫在椅子半天才起身。
她换了条灰色长裤，抓了几下半干的头发，身上好似挂了千斤重物，连脚都抬不起。
一想到把兔子丢了就心痛得喘不过气，陪了她二十年的朋友，就这么被她的粗心大意弄丢了。
许栀深呼吸，手指扇风，企图把要溢出来的眼泪扇回去。
出门时天已黑透，她检查好包里带的钥匙，合同，钱包，手机，才放了心。顺着门口的人行道向右走，一个街区之外，就是她要去的地方。
林庭苑，商业住宅一体商品楼，a区b栋，二到八层都是她家的。
她很少来，租户都是和许妈联络。
进入电梯，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按下四楼，默念四楼三室，下半年房租……
租户她不认识，所以敲门时有些紧张，她听着自己的心跳，暗骂真是好没出息。
门开个缝，她急急往后退，一个女人抱着小孩向外看，像被惊扰的野兔。
许栀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你好，我是来收下半年房租的。”
女人没有回复，还突然关上了门。
许栀深呼吸，靠在门口的鞋柜旁，攥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许妈打个电话。
正想着，门又开了。
一只微胖的手掐着一把旧钱递出来，许栀赶紧腾出手，双手接过，刚要说话，门又关上了。
走廊回归安静，头顶的声控灯也适时熄灭。
许栀拿着钱走到电梯口，在应急灯下数好钱，仔细地缕了几下，放进包里拉好拉链，不由松了口气。
任务完成
接下来是三楼一室，新搬来的住户。她走楼梯下去，回忆早上许妈嘱咐的话：年轻人起的晚，不能那么早搬，你晚上再去……
所以，是年轻人吗？
她顿了下脚步，双手合十祈祷。
——希望是女租户！佛祖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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